沈寒霁点了点头,闭上眼眸。
半晌后,温盈看向睡在身侧,眉头却依旧紧皱着的沈寒霁。
在大半年前,备受冷落的她怎会想到沈寒霁在对她这个妻子有了感情后,竟然会这个样子。
或许唯有把现存对她存在的危险消除了,确保了她的安危,他大概才能安心吧。
温盈在心底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皇上应了裕王,让他在城外修建一座坟墓安葬李清宁。
裕王带病去监工。
马车停在树下,裕王把随从遣到了一旁。
撩开帘子看了眼外边工人在修建的墓地,阴沉着脸收回了目光。
这时,有个穿着裕王府随从的男人走到了马车旁,压低声音道:“裕王殿下。”
裕王眼神动了动,问他:“本王让肖镇长准备的东西,可都准备好了?”
肖镇长回:“因最近时常有官差来码头镇,所以万事皆得小心,虽然还未全部准备好,但已经运来了一大批,就等入夜后,放入墓地之中。
裕王再而看了一眼那墓地,猛咳了几声,随后才哑着声音道:“晚上放了兵器后,让你的人挖秘道的动静小些,这附近虽无人家,但难免有盗墓之人,若发现盗墓之人……”
说到这,裕王眼神阴冷无比,继而冷血无情的吐出了“灭口”二字。
“在下明白。”
说了这事后,裕王又道:“那调香阁的齐豫,有多少分的把握他不会把本王供出来?”
肖镇长脸上露出了从容的笑意:“裕王殿下请宽心,在下从未与他说过裕王殿下的事情,他只知码头镇的事情,再者他父母还有幼妹皆在东疆,他不敢轻举妄动,若是他敢泄露码头镇的消息,他父母和幼妹皆会有性命之险。”
裕王这才露出了阴恻恻的笑意,而后压低声音道:“本王一旦大业终成,定会第一时送上先前允东疆的七个州。”
大启三百多个州,不过是划分七个州罢了。等大权在握之时,再抢回来便是了。
肖镇长谢道:“在下定助裕王殿下登上高位。”
裕王看不到马车外回应着话的肖镇长,眼中露出了几分不屑之意。
他们东疆要的可不仅仅是七个州,而是整个大启。
两个人,心思各异,各有各的打算。
忽然,肖镇长远远看到了远处而来的马车,语气微惊:“怎会有旁人来此处?”
裕王闻言,探出脑袋,微微眯眼往朝此处来的马车望去。
看轻了那马车是何家的,便与马车外的人道:“是我儿的马车,你且先离开,我会打发他离开的。”
“那在下先行告退。”
肖镇长前脚才离开,李泽的马车便到了裕王马车的跟前。
李泽从马车上下来,朝着马车上的裕王作揖:“父王。”
裕王问:“你来做什么?”
李泽看了眼那边的墓地,幽幽的道:“我也想送妹妹一程。”
裕王沉默了一下,随而道:“还没那么快修建好,起码得两三日,你还不如去求你皇祖母,让你母妃能早些从宫中出来,也能一起送走你妹妹。”
李泽脸色黯然道:“祖母不肯见儿子。”
裕王闻言,蓦地一握紧膝上的袍子,暗暗的收紧力道。
同样是亲儿子,只因另一个儿子是皇帝,便几番轻待他,俨然只有皇帝才是她的亲儿子一样!
裕王控制住了怒火,道:“你母妃若是不能送清宁最后一程,肯定会遗憾一辈子的,也会成为她的心病的,你且回去想想,看看有什么法子能让你母妃从宫中出来。”
父亲的话,李泽何曾不明白。略微思索了一下后,随而点头:“儿子这就回去想法子。”
随而转身回了马车,让车夫赶车回城。
看着儿子的马车渐行渐远,裕王才拿起马车里边的杯盏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父皇如此,母后也如此!
只因皇兄是皇长子,他们便都是把皇兄捧在手心上。论才能他也不输皇兄,凭什么立储就得立长,这皇位就得是皇兄的?!
这破规矩该从他这里开始改一改了!
沈寒霁安排了温霆去调查守城门的邵武校尉,让他去确定李清宁是否真的死了。
另外,裕王给李清宁修建墓地一事,沈寒霁因知道裕王要造反的事情,所以多有留意,但便是有怀疑,也暂时按兵不动,以免打草惊蛇。
今日提前下值,正欲早早回府,但出了大理寺,便被那许久不见的裕小王爷拦下了去路。
沈寒霁朝着正牵着马车过来的侯府车夫摆了摆手,车夫会意,把马车牵到了一旁等候。
大理寺外无甚闲杂人等,只有门两边守门的官差。
沈寒霁面色淡漠,声音疏离:“不知裕小王爷来寻下官有何事?”
再见沈三郎,李泽面色上露出了复杂之色。
曾经以为自己与沈三郎是交心的好友,可从小半年前上门为妹妹求情的时候,他才明白。
明白他是用了真心真情去交这个朋友的,可沈三郎却从不是真心结交他的。
这小半年来李泽都一直避着沈寒霁,如今因母亲做了让人在侯府门前泼狗血的事,被软禁在了皇宫,需得侯府老太太出面或许尚能从宫中出来,他也只能来寻沈寒霁了。
他想,沈三郎虽然不是真心与他交好的,但两人好歹也认识了那么多年,总该有几分交情的,只要他诚心为母亲道个歉,应能得到几分谅解。
想到这,李泽才开了口:“我为母妃先前做的事情道歉。”
闻言,沈寒霁轻笑了一声,看透一切的道:“怎么,这道歉还有代劳一说?再者今日来这拦下官,并非是因道歉一事吧?”
李泽脸上露出了几分窘迫之色,随而道:“我知道你们恨极了我妹妹,可她也已经死了,往事已矣,而母妃也只是因她死了而做了错事,她现今也已经后悔了。而永宁侯府想要什么赔偿,裕王府都会竭尽所能的满足。”
沈寒霁双眸清冷,嘴角挂着一抹凉薄的笑意,轻挑着眉梢,似乎想看看这裕王府的人到底有多厚的脸皮。
沈三郎的目光看得李泽心底发虚,但还是硬着头皮道:“皇祖母让母妃在宫中留十日,但今日才是第四日,过几日我妹妹便要下葬了,我想让母妃送一送妹妹,所以我想求沈三郎你到老夫人面前求个情,让老夫人进宫去与太后说一说,若是能行得通,往后裕王府绝不会再寻侯府的麻烦!”
沈寒霁笑意忽然浓了些,李泽有些不明所以,眼神茫然的看着他。
笑了几声后,沈寒霁敛去了笑意,脸色冰冷的看向他。
“你妹妹三番两次害我娘子的性命,你母亲唆使疯妇向我娘子泼狗血,更是联合忠敬伯府,意欲欺辱我娘子……”话语中少了尊称。
说着,他再而上前一步,黑眸泛着寒意的低声反问:“裕小王爷是从哪来的底气,觉得下官是那等宽宏大量的人?”
李泽感觉到了背脊升起了一股凉意,再而看到那向来温润如玉的沈三郎,脸色深沉如水,冷冰冰的开口道:“莫说李清宁已死,便往事已矣的狗屁之话。我若是没有了理智可言,恐会把她的骨灰取出来,供在阎王殿,让她死都不安宁,好在我尚有几分理智,并不打算这样做。不过,若是你妹妹如今没死的话……”话语一顿,声凉如寒冰:“我便会让她再死一遍。”
李泽瞳孔微缩,后退了两步,不可置信的看着沈寒霁,惊道:“你疯了!”
这哪里还是那个脾性温润雅致,待人温和的沈三郎,分明就是一个全然陌生的沈三郎!
沈寒霁收敛了脸上的冷意,取而代之是温润之色,朝着李泽笑了笑:“所以,裕小王爷莫要异想天开的为了你妹妹和裕王妃的事情来寻下官,下官心胸狭隘,锱铢必较,眼里容不得这两粒沙子。”
说罢,沈寒霁慢条斯理的弹了弹肩上根本没有的灰尘,随即转身朝马车方向走去。
沈寒霁一眼都没有再看那李泽,只吩咐车夫:“回府。”
马车从李泽的身旁驶过,李泽愣愣的看向那远去的马车,震惊过后,又觉得自己似乎从来就没有了解过这沈三郎。
在远处的街道的小巷中,有一个带着帷帽的女子往大理寺看过去,见马车已经走了,目光落在大理寺外的李泽身上。
帷帽之下的嘴角勾起了几分冷笑。
她都被害成这样了,在旁人的眼里她也已经死了。此等仇恨竟然没能让她的父兄把那温氏杀了,可见他们对她的死并没有几分悲伤。
便是她母妃,她想要的是温氏的命,而不是仅仅让温氏出丑,那泼狗血算得了什么?!
而她的好哥哥不仅没有帮她完成遗愿的想法便算了,竟然还与这沈三郎有所交集。
虽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但这两人竟还能平心静气的交谈,还有什么可辩解的?
可真是个好哥哥呀。
明明当初他们只要再求一求那死老太婆,求一求那昏君,她便能免去皇陵,可他们却是狠心的放弃了她,任由她自生自灭。
她没办法,只能自己为自己谋划。
她在被押送去皇陵时便一路装柔弱,终于在到达皇陵之后,以身子勾得那看守她的昭武校尉对她着迷。
在怀上了那校尉的孩子后,他怕她肚子大起来后惹上事,可也舍不得她和腹中孩子。所以便同意了她假死的法子,但他却想带着她远走。
后来她多番哄骗,说想要回金都看看父亲母亲,再说她宁愿当他的外室,也不想带着孩子与他当逃犯,东躲西藏的。
那男人最后还是软了耳根子,便带着她回金都。
她这一次回来,谁都别想好过!
看了眼那李泽后,带着帷帽的李清宁转身走入了小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