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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山叫西岗。
在雍丘有名,却甚少有人靠近,因为传说山中有野狼,进山的人都被野狼吃掉,即便最勇猛的猎人,也会离它远远的。
山风凛冽地吹过,鬼哭狼嚎一般。
但山里是没有狼的,只有一群吃人的“魔鬼”。
一簇簇灯火在山间游走,鬼火般闪烁,带着令人惊悚的低吼声。
“快。快点。”
“把牛马们赶过去,都赶过去!”
“推入坑里!”
“跳下去——狗东西!跳啊!”
在西岗山坳的腹地广场旁边,挖出了一个十丈左右的深坑,里面浇上了火油,堆着木柴和来不及处理的假香药,正燃烧出噼剥的骇人声音。
然而,被称着“牛马”的不是牛马,只是一群穿着破烂衣裳被当着牛马般使唤,常年在此做假香的奴隶。
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还有小孩。
这些人无一例外,全是被骗来的。
西岗的工头会在各处招工,名头是“香药坊用工”,比寻常用工的月钱高出两倍甚至三倍,而招工的审查比别的工头更为严格——
他们要找的是那种穷苦、无人依靠、即便死在外头也不会有人寻找和关心的“清白人”。
这里面有一套严格的流程,但正如万鲤鱼所说,这些人一旦送入西岗,终生都再也出不了山,不仅不会有工钱,死亡才是他们最后的归路。
一日三餐,吃着猪狗般的食物,做着繁杂的劳动,暗无天日、浑浑噩噩。
即便这样,他们仍存着求生的信念,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谁知,生存也成了奢望。
灭口的命令是半夜时分下达的。
火坑挖好了,是他们自己挖出来的。
但挖的时候,他们没有想到要被烧死活埋的不是别人,而是他们自己——每一个人。
有的人来不及逃跑,被推入火坑,生生烧死。
有人血性未灭,他们奋起反抗,扑上去同西岗的打手护院们搏斗,或者四处逃跑……
但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西岗障碍重重。
没有人逃得出去。
哀号阵阵,惊天动地,这里仿似一个巨大的狩猎场,“牛马”们便是待宰的猎物,他们挣扎也好,不挣扎也好,都只有一个等待死亡的结局。
不能让他们活着见人。
不能让他们见到明日的天光。
不能让他们成为犯罪的证据。
所有人都要死。
“都出来!出来。”
马棚外面,打手在大声叫唤。
藏在马草堆里的瘦弱母亲捡起一根木棍,瑟瑟发抖地防备着,双眼死死盯着黑暗的棚门,一只手紧紧揽着她的孩子。孩子将头埋在母亲的怀里,小小的肩膀在微微颤抖,牙齿磨得咕咕作响,不敢回头,不敢动弹,甚至不敢哭泣。
砰的一声!
马棚的门板倒下。
孩子哇的一声,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恐惧,缩入母亲怀里,撕心裂肺地嚎叫。
那母亲瘦弱的身躯怎么能保护她呢?
“求求你,求求你们了……”母亲的眼睛带着哀求,北风混杂着嘶哑的声音,几乎同时冲出,她想磕头,但她身子僵硬得没有办法做任何的动作。
巨大的恐惧,像一座山。
压着她,但没有压垮她。
她的眼泪落下来,糊住了脏污的面孔。
她的脑子里演了千百遍那些“牛马”被推入火坑发出哀号的画面,她可以死,她的孩子不可以……
她的木棍捅了出去,捅在那个打手的腰上。
孤注一掷的力量,让磨尖的木棍发挥出超常的力量,一下贯入打手的腰间。
受伤的打手嚎叫一声,踉跄两步坐在地上。
他的喊声让正在隔壁搜索的同伙听见了,窜了进来,看见昏暗的马棚里,那个瘦弱母亲如同鬼魅的双眼,还有抱着孩子要和他们拼命的样子。
“瞧你那点出息!叫一个妇人给捅了?”那人手举着火把,奚落受伤的同伙,狞笑着往前走去。
火把的光芒将母亲的双眼映成了一种血红的颜色。
“不想在火坑里烧死,在这里死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