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被车帷遮挡,车厢里的光线十分幽凉。
曹翊陪坐在辛夷的身侧。
好一会儿,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是不是累了?”曹翊见辛夷一脸疲惫,轻抚她的肩膀,“靠在我身上休息一会。”
辛夷背靠车厢,头微微仰起,眼帘微垂,“曹大人,我昏迷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每个人的情绪,都那般奇怪?”
每个人?是指皇城司那些人吧?
曹翊看她片刻,把她的头扳过来,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手轻轻握过她的,沉吟片刻才道:“温姿没了。尸体在五丈河发现的。”
“死了?”辛夷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一个活蹦乱跳的女孩子。
说没了就没了。
辛夷问道:“怎么死的?”
“皇城司正在查办,尚无定论。”
皇城司?
为什么不是开封府?
辛夷看了曹翊一眼,内心有许多疑惑,但眼下属实没有什么心力去思考。
她点点头,便阖上了眼睛。
马车徐徐而行,离皇城司越去越远。
曹翊看着她,踌躇一下,突地道:“人世无常,你不要太难过。”顿了顿,他紧了紧辛夷的手,“待你的病好起来,我便禀明家母,娶你回家。好不好?”
辛夷看着他,许久不语。
曹翊微笑:“我知道你还没有想好,但经此一遭,我十分紧张。你不知,昨夜得知你被毒蛇咬伤,命悬一线,我有多么的害怕。”
辛夷微微一笑,“你不要把话说得这么满。”
她又淡淡叹一句,有气无力地道:“你若是胆敢把娶我的话说出来,你家里,就要地震了。他们不会同意的。”
这些世族子弟的婚姻,个中厉害,辛夷很是清楚。
但曹翊神色却仿似松了开,用力握住她的手,“娘子等我的好消息。”
~
皇城司这两日无比肃冷。
从早到晚,广陵郡王都在亲自抓办案件。
年前的积案要一把抓也就罢了,像五丈河里捞出女尸这种事情,原本往开封府里一丢就行,除了是蔡祁发现的这一点,本就与皇城司没有相干,但他也要亲自督办。
这样一来,从上到下简直苦不堪言。
皇城司干的是监察监视的勾当,又被称为天子耳目,是令百官惧怕、百姓闻风丧胆的存在,因此能在皇城司做官的人,多半也是权贵子弟。
年刚过完,这些人筋骨尚未舒展,就被傅九衢揪着干活,一时怨声载道,却又敢怒不敢言,只是在私底下议论,广陵郡王是不是犯了什么毛病,疯得不行。
“偌大的汴京,一天要死多少人?一个个都归咱们查,查得过来么?”
“诶兄弟们,你们说,郡王是不是这儿……”一个察子指着脑袋,皱着眉梢,意有所指的笑,“受刺激了。”
“受什么刺激?”
“不受刺激都疯,受了刺激还得了?”
那人怪戳戳一笑,突地往后看了看,压低声音。
“那天晚上,五丈河边,蔡小侯爷抱着那曹大姑娘,两个人浑身湿漉漉的……啧啧,还有蔡小侯爷脸上的齿印,你没看到吗?绝了。”
“齿印?什么东西咬的?”
“曹大姑娘咬的。”
“嘶!这就难怪了。”
“若你是郡王,娇妻尚未过门,就先被兄弟……嘿嘿,你心里能舒坦得了?”
“啪!”
一把腰刀突然从背后砸过来,将桌上的碗盘撞得飞起。
众人震怒,回头正要骂人,就见蔡祁黑着脸走来。
“……”
几个人尴尬地笑。
“小侯爷……”
蔡祁死死盯着他们,没有说话,上前一把捡起腰刀,掉头大步离去。
~
书房里,光线幽淡,傅九衢撑着额头,正在翻看温姿一案的卷轴。听到程苍禀报小侯爷求见,也只是淡淡应一声,头也没抬。
“让他进来。”
蔡祁慢慢走入书房,看着桌案后端坐的傅九衢,嘴皮动了动,突然拔出腰刀。
金属的铮鸣声,让傅九衢抬起头来。
他没有说话,安静地看着蔡祁。
蔡祁不敢看傅九衢的眼睛,垂眸思忖片刻,突然扑嗵一声跪下,双手托住腰刀,举过头顶。
“重楼,你宰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