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卿面不改色,“那你还操心什么?官家做事,还是有分寸的。即便不为你想,也不会不为皇嗣着想……”
声音未落,她调转头来,看着一念和二念,含笑道:“你们还有没有什么要跟姨母说的?没有的话,我们就要出宫了。”
周忆柳心里又是一慌。
长公主今日不对劲。
不帮她说话就算了,甚至都没有好好地规劝赵祯。
“殿下,贵妃丧礼僭越的事,就这么算了?”
赵玉卿声音平淡,“官家心意已决,我又能说些什么?再说,曹圣人都没有阻止,我是官家的妹妹,更没有立场去劝。”
周忆柳又露出一丝笑容。
“殿下说得是,我人微言轻就更是开不得口了。那……”
她轻轻抚着一念的肩膀,温柔地笑道:“让两个孩子在宫中小住几日吧。”
只要孩子在翔鸾阁,她就有理由找官家来。只要官家来了,她就有办法让张雪亦的丧礼变成笑话……
试想一下,若是贵妃大丧期间,官家宿在她的房里,那往后谁才是官家心尖尖上的人?
赵玉卿带孩子入宫的时候,原本让丫头备了他们的换洗衣服,是有心让他们小住几天的,谁也没有料到,她会突然改口。
“不了。”
她语气平淡,却固执。
“两个小哥儿都还有功课,先生管束得严,耽误两天,是要挨手扳心的。”
周忆柳终于明白赵玉卿的不对劲在哪里了。
回避她的视线,甚至是在反感她……
而这一切的改变都是在一念说了那些话以后。
“殿下……”
周忆柳熟悉长公主的性子和脾气,她心软,仁厚,说不了狠话,也拒绝不来人,周忆柳很懂得俯低做小讨长公主的喜欢,让她回心转意。
一时间,周忆柳泪光莹莹,说得小意而恳切。
“是不是婢子做错了什么事情,惹你不悦了?您怎么责骂都行,千万不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婢子知道,殿下心地良善,一心为婢子谋划,想让婢子过几天好日子……”
“呵!”赵玉卿难得嘲弄的笑,还是对她曾经最信任的丫头。
“周娘子有的是手段,何须我为你谋划?”
周忆柳心头一颤,不解地怔在当场,“殿下?”
“我宁愿没有认清你这个人。”赵玉卿语带伤感地摇头,双眼盯住周忆柳。
“我本以为是阿九害你入宫,一心替你不值,便为此内疚万分,明知你做出毒害张雪亦的事情,也在心底为你找借口开脱……”
“岂料,你早就存有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心思。怪不得你从岳州回来,便与张巡频频往来。有一次钱婆子亲耳听到你对他说起什么金娃娃在张娘子的身上,那时候本宫还不以为意,说什么不看僧面看佛面,为了三个孩子你也没法子和张巡黑脸,你有你的难处。如今看来,倒是本宫过分良善了……”
周忆柳听得头脑一阵阵发晕。
“殿下是怀疑,金娃娃的事情,是我告诉张巡的?”
赵玉卿原本还想给彼此都留一点体面,但看周忆柳委屈的模样,莫名生出一丝厌恶来。
“难道不是?张巡尚且不知金娃娃是何物,你却知情,那是不是表示你早已知道你姐姐腹中孩儿的生父是当今官家?你闭口不提,眼睁睁看你的亲姐姐跳入火坑,被人说三道四,难道不是你眼红姐姐得了官家垂青?你嘴上说姐姐人在风尘,为其不耻,可转过头来,你鸠占鹊巢,代她入宫。你姐姐拼死拼活生下孩儿,你替她享荣华富贵,还不肯善待她的子女,你不亏心吗?”
周忆柳泪如雨下,嘶声道:“殿下,孩子的话,信不得……”
赵玉卿握紧一念冰冷的小手,咬牙道:“这么点大的孩子,怎么可能说谎?没想到事到如今,你不肯认错,还想赖到孩子的身上!”
周忆柳从来没有见过赵玉卿用如此凝重犀利的语气说话,一脸惊慌失措。
“我没有,殿下,那些事情,我全不知情。我当初一心想侍奉郡王,长伴殿下左右,是郡王不喜婢子……”
“侍奉郡王?你若当即如此作想,怎会明知阿九和张巡不睦,还和他过从甚密,你图的是什么?”
赵玉卿其实很想说一句她不配侍奉自己的儿子,可她毕竟不是那种刻薄尖酸的性子,能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也是因为受了失望的冲击。
“还有,最初我让你去侍候阿九,你为何口是心非?说什么出身微贱,不配相予,说到底,你不是不想,是不想无名无份地去,你千方百计博取我对你的同情,就为得一个做郡王侧妃的承诺……”
赵玉卿越说越生气,福至心灵似的,很多以前想不通的事情,因为一念的告状,突然就明白了。
“罢了。你与我无亲无故,毫不相干,也轮不到我来教训你。好自为之吧。”
赵玉卿拉住一念和二念。
“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