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倭人的体格如此之好,再拼下去只怕要吃大亏。裴青吐了一口血沫子,拼着危险不顾,瞅个空干脆一个揉身而上挨近那倭人的身子,反手一刀刺向对方的右腹。
那人一时不防,只听噗嗤一声轻响,刃尖竟然大半没入血肉当中。那倭人后退了几步,一双猩红大眼圆睁,左手一使力竟将雁翎刀抽了出来扔至地上。不过几个呼吸的停歇,就又一次拿起长刀冲了上来,这份生猛和武勇简直令人慨叹。
裴青手中已经没了雁翎刀,生死攸关之际不敢再迟疑下去。趁对方受伤身子笨拙转向不便的时机,一个侧翻滚至那人的身后,一把黝黑的匕首已经悄无声息地没入对方的后心窝。那具粗壮的身体摇晃了几下,终于噗通一声倒在地上,肉体与石板相击时,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这下惊动了敌方阵营,只听那边一阵哗然躁动。长久交道下来,裴青也粗通倭语。那些倭人乱糟糟地大喊,大意是说“阿只拔都让汉人杀了,阿只拔都让汉人杀了,快去禀告大头领!”
看来,这死在自己手上的倭人名字叫做阿只拔都。阿只是高丽语,意为幼儿,拔都是蒙古语,意为勇敢无敌的武士。裴青半靠在城墙上喘气,手脚酸软地想着这倭人就是蛮夷,连名字都是乱起乱叫,军士们见裴百户不过几息的工夫,只身就立毙了一名骁勇的倭寇,士气终于有所激增。此时也不是讲究敌寡我众恃强凌弱的时候,三五个同时出手,或刀或枪或箭或盾,终于把爬上城墙的敌寇全部赶了下去,竟然还留下了几具单衣薄衫的倭人尸体。
敌阵当中忽然传来几声小锣的敲击声,正在进攻的倭人立刻停止行动,用一种与身材极不相符的迅捷飞快后退,并在空地上重新集结。
裴青站在高处,就见一个骑在马上头戴黑色额巾的人远远地望了过来。即便相隔甚远,也感受得到对方眼中的那股暴戾和阴煞。他不由挑眉一笑,看来,死去的阿只拔都应该是对方阵营当中一个极其重要的人物。
天气越发阴冷了,遥远的东方天际边渐渐泛白,看起来今天又是个大雪天。这群倭人在留下几具尸体后,像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苍茫夜色当中。而我方则付出了伤三十二人,亡十一人的惨重代价。
丢了盔帽形容有些狼狈的指挥使魏勉望着眼前的一片惨状,昂头沧桑长长喟叹一声才道:“方才安东卫有人过来传讯,说昨天酉时过后遭受突袭,伤亡三十六人,房屋焚毁数十间,百姓伤亡未计。其指挥使立马派人朝各路示警,没想到这群倭人突袭之后没有停歇,一夜间急走一百二十余里,又来突袭青州左卫,竟和安东卫来报讯的人前后脚抵达,这份迅猛简直令人生畏!”
众将士一时间都有些沮丧,敢情己方竟然只是对方夜袭之后的第二战场,结果不但没有全歼来犯者,还让人大摇大摆地抽身而退,这是怎样的一份恐怖实力?众将士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直观地发现两者的差距,站在地上一时低头沉默不语。
魏勉一拳击在坑坑洼洼的石墙上,愤然道:“我费心经营的坚固城池,练了数年的强兵强将,竟然没有将这群只有几十人的敌寇留下来,竟然还让对方全身而退!简直是我等的耻辱!这样一群山中的野狼和鬣狗,对上沿途那些夜郎自大掉以轻心的我军将士,我方只怕一成生还的希望都没有。”
显然这群倭人的蔑视之举惹毛了这位一向自视甚高的指挥使,他像暴怒的雄狮一样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子后,嘶声道:“我寻思了一下,想派些精干之人尾随这些倭寇,看看有无机会可趁,能否将这些人尽数留在中土。我怕这些人是倭寇大军的先遣侦查小队,要是让他们顺利回返,恐怕会遗患无穷!”
众人闻言悚然而惊,面面相觑后细思极恐。
这群人的行事风格完全与以往不同,一路不杀平民,不抢劫不奸淫,只直面官军,一击不中就毫不恋战抽身而退。千里不求财,那就是所谋甚大,怕是想要谋求我中原万里锦绣腹地。
想至此处,裴青上前一步肃声道:“末将愿前往一探!”
脸上尽是烟熏火燎痕迹的方知节行事向来以裴青马首是瞻,立刻也出言沙哑喊道:“末将愿同往!”
谢素卿揩了一下滴落在眼皮上的血水,一贯温文笑道:“如若裴百户不嫌弃我手脚笨拙,可以算上我一个!”
魏勉拍了几人的肩膀,“希望这只是我的多疑,可是关乎国家百姓,你我之性命如同草石蝼蚁,能将这丝萌芽掐灭,便是功在社稷的伟业。好了,你们先去休整一番,半个时辰后到我营中商谈一下相关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