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清的声音才落下,远处传来喊声:“马车和马车里边的人都留下,钱财留下,便放你们一条生路。”
苏蕴转头,微微拨了拨马车后边小窗的帷帘,透过缝隙,可见后面的路被围了,隐约可见有悍匪打扮的人骑在马上,肩扛着大刀。
她又凑到前边的帷帘拨了一下,透过缝隙望出去,也是一样的人。
目测有不少人。
马车两边是起伏的山坡,根本无路可退。
对方人多,她们一行人不过只有十来人。
初意也跟着自家姑娘往前后看了了眼,脸色顿时煞白,颤着声音道:“姑娘,我、我们可是遇上土匪了……?”
相对比初意的惊惶,苏蕴显得很镇定,坐回了原来的位置,平静地道:“不用慌,在马车里等着,不要出去。”
马车外,苏长清骑在马上,从容一哂:“抱歉,马车和马车内的人都不能留下,银钱倒是可以给你们,你们拿了银钱就走,或许尚有活路。”
假扮成悍匪的人冷笑:“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数十个数,若是不从,那么就莫怪洒家取你们性命,断你们手脚。”
苏府的十几个护院看着比他们多了数倍的悍匪,暗暗地吞咽了唾沫后,悄悄地握紧了随身携带的腰刀。
虽知道硬碰硬会九死一生,可若是护不住主子也是死,那还不如拼死一搏。
苏长清唇畔浮现一抹浅浅的笑意,看着十丈外粘着大胡子的男人。
男人见他如此镇定,心底有些迟疑,可还是给身旁的人打了个手势。身旁的人便高声数起了数来。
“一……二……”
那人数得慢,似乎在给他们机会。
当数到五的时候,苏长清开了口:“且慢。”
以为苏长清要妥协了,为首的人抬起了手,制止了喊数的人。
心底暗嗤金都的公子哥没有血性,随而语待鄙夷道:“现在给你们机会,留下马车和里边的人,还有银子,赶紧滚。”
“我何时说要走了?”苏长清反问。
男人一怔,怒道:“你耍洒家!?”
苏长清笑意更甚,慢悠悠地道:“定淮王世子抢人都要假扮成悍匪的模样,可真的是个孬种。”
男人听到自家小主子的名号,心底蓦地一沉,但面上依旧镇定,高声道:“别和洒家扯什么定淮定海的,你既不识趣,那便做罢!”
男人高声喊:“弟兄们,上去抢!”
那些人举刀正欲冲上来之际,这时苏长清大声道:“尔等以为我是傻的?我亲自护送我妹妹出城,防的便是你们的主子,时下怎可能一点防备都没有?”
正要冲上来的人听到这话,顿时一怔,不敢上前都看向了那为首的男人。
男人蓦地抓紧了手中的大刀,不知该不该信那苏家大公子的话。
就在这时候,不知从哪里忽然破空而来一支急箭,伪装成悍匪的人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之下,短箭插入了为首男人胯下黑马的马腿上。马儿吃痛,凄厉地嘶叫了一声,几个激烈的踢蹄,把身上的男人甩下了马。
男人堪堪稳住身形才没摔得太难看。
这个时候,两边山坡之上忽然冒出了数十个墨绿劲衣,蒙着脸的人。这数十个绿衣人,个个都挽着□□,箭尖向着那些个悍匪打扮的定淮军。
男人震惊地瞪大了双眸,这些绿衣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他们在一刻之前都还潜伏在山坡上边,他们又匿藏在了何处?!竟在他们之后又上了山坡?!
目光落在那些人身着的绿衣上,有些明白了这绿衣是伪装,潜伏在草丛中也难以发现。恐怕这些人早已经料到他们会在此埋伏,也就先他们一步埋伏在近处了。
在一众蒙面人之中,有一个没有蒙脸的黑衣人,他伫立在山坡之上。
男人与其对上了目光。
远远望去,虽看不清对方的神色,但也能感觉得到对方那种凛冽锐利的目光。
苏蕴听到了外边的动静,掀开了帷帘往一旁山坡上望去。
映入视线中的先是一众绿衣人,然后才是身穿黑衣,挺拔的站在山坡上的顾时行。
山坡上风大,吹得他的衣袂胡乱飞舞,就是向来一丝不苟的墨发,也有几绺发丝随着疾风乱舞。
苏蕴心头似乎乱颤了一下。
她竟觉得比起平日寡淡的顾时行,今日冷峻的顾时行却是很顺眼。
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山坡之上的顾时行朝着她投来了视线,四目相对,她心底之下好似比起平时多了抹不一样的信任。
他朝着她做了一个手势,抬起的手,微微往下压。
苏蕴会意,把帷帘放了下来。
嘴角浮现了淡淡的笑意。
初意忙道:“姑娘,那好像是顾世子!”
苏蕴看向她,轻声道:“所以我让你不要慌,接下来,不管外边如何,都不要往外看,若是发生些什么,那些场面皆是你我承受不了的。”
顾时行方才的动作,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马车之外,苏长清看了眼一众绿衣中黑衣的顾时行,腹诽道:就知在他六妹妹面前耍帅,只让暗卫穿那一身丑得刺眼的绿衣,他自己怎么就不穿?
虽如此腹诽,但脸上也因他及时赶来而露出笑意。
看见顾时行,苏长清不禁想起今早从宅子出发之前,顾时行喊他去听探子探回来的消息。
有探子回报,说是驻扎在黄土坡的五百定淮军,有百人在深夜出了营地,朝着周家庄的方向而去。
苏长清惊愕顾时行竟然不声不响的做了这么多的准备,竟然连梁邕从韶州带来的定淮军在何处都知道!
而且还已经盯上了!
顾时行让他尽管去接人,旁的事让他来做。
想到这,苏长清觉得顾时行确实可靠。把六妹妹托付他,是正确的选择。
苏长清收回了目光,看向前边的落了马的男人,高声道:“定淮军是铮铮铁骨的热血儿郎,不仅骁勇善战,也曾让蛮族闻风丧胆,可如今却是助纣为虐干这些抢人的下作勾当,竟连脸面都不要了。”
话到最后,感叹道:“本是铁骨热血好儿郎,却奈何要做贼?”
苏长清的一席话说进了那些人的心里边。
他们从军,想要做的是建功立业,而不是假扮成悍匪拦路抢人,可军令如山,不能不从。
这话也说进了对面男人的心里,男人握紧了拳头,冷笑道:“我们不认识什么定淮军,你硬说我们是定淮军,总该不是想借我们来陷害谁吧?”
上方风声呼啸,同时传来冷漠得没有什么起伏的嗓音:“定淮军截杀朝廷命官,视同谋逆,可即刻射杀,再查明身份,诛杀三族。”
只是帮自家世子抢个人,却会牵连家人,有人慌了。
顾时行唱黑脸,苏长清唱红脸。
趁着他们心思动摇之际,苏长清开口道:“时下弃械投降,只当定淮王世子派遣你们抢人,从轻发落,流放北境,祸不及家人。”
一百人,已将近有一半的人蠢蠢欲动,有想放下兵刃的动作了。
顾时行面色沉静,不二话,伸出就取过一把□□。拉了弦,箭尖对准其中一匹马,蓦地一松手,短箭离弦,“咻”的一声,不过一息就废了一匹马。
他这么一出的下一瞬 ,顿时有人服软了。有人翻身下马,把手上的刀扔到了地上,举起了双手。
有人起了头,陆陆续续地也有人下马缴械投降。
为首的男人大声骂道:“你们这些孬种!”
苏长清依旧是一副温润之色,他看着男人,轻悠悠的道:“你大可硬撑着,你既是他们将领,那么身份也不难查。待诛杀你之后,再循着你的身份寻到你的故乡,三族皆受你牵连,视同谋逆。”
男人双手顿时握成了拳头。
死对从军之人或者不可怕,可怕的是家人无一幸免。
男人硬抗之际,顾时行擅会观人心理,再拿了一支短箭放在了弦上,对准了那个男人。
在男人失神间,瞬间松了弦。
短箭瞬息射中了那男人的小腿,男人吃痛“啊”了一声,单跪下在地。片息后,咬着牙抬头等向上方的黑衣男人。
顾时行把□□给了一旁的墨台,负手而立,清冷倨傲的俯视底下的人,毫无感情的开了口:“今日在这丧命之人,皆以谋逆之罪来定。”
没有投降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全部人都下了马,扔了刀举起手。
为首的男人绝望地闭上了双目。
最后的倔强却在全部人投降后溃败。
紧紧捏着拳头的手最终还是放松了下来,把刀扔了。
两方僵持了几乎一刻,终兵不血刃定了胜负。
苏长清和顾时行的一部分人去把兵器都缴了过来。
顾时行从坡上下来,疾步地朝着马车走去。
苏蕴听到了一声“时行”后,掀开了车窗的帷帘,望了出去。
顾时行在车窗旁停了下来,方才还面色冷冽的人,时下多了淡淡的笑意,与她低声道:“你的选择,不会亏的。”
言外之意——再嫁我,你不会再吃亏的。
苏蕴对他抿唇笑了笑,然后把帷帘放了下来,坐回了马车内。
想明白了他意思,无奈地摇头一笑,或许嫁入侯府,也不会再像上辈子那么难熬了。
看到放下的帷帘,顾时行收敛了淡淡的笑意。
顾时行看向苏长清,冷静的启口:“旁人留下处理后续,你我先行快马把六姑娘送回金都,届时趁着消息还未传回金都,你与我去寻梁邕算账。”
话到最后,不自觉地摸了摸手中的佛串,但黑眸却泛出深沉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