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端着鲫鱼汤进了书房,看着周良玉瘦削的身形,不免有些心疼,“哥哥,明日就是殿试,虽然临阵磨枪有些用处,但到底比不得养精蓄锐,不如早些休息,也省的精力不济。”
将笔放下,周良玉端起鱼汤,轻轻吹散上面的水汽,笑着点头,“清儿不必担心,我好歹也是会元,就算殿试再不如意,也能捞个同进士,待明日结束以后,我便去到城郊的铁铺,多打造些熏球,放在香铺中售卖,届时咱家的生意定会比沉香亭强出不少。”
“熏球什么的并不重要,殿试过后再说也不迟,你早些休息,莫要太用功了。”话落,周清将空碗收捡一番,这才离开了书房。
先前会试时,周家人已经担心了一回,殿试更是无比挂怀,连生意都顾不得做,在家里擎等着。好在周良玉读书多年,即便称不上满腹经纶,却也是有真才实学的,被陛下钦点为探花,若不出意外,不久后便会成为翰林院编修,前程自然不差。
殿试一结束,周良玉终于得了空闲,能够好生陪伴家人。正巧周清想要到云梦里挑些布料,给铮儿做衣裳,便拉着哥哥一同去了。
云梦里是京城最有名的绸缎庄,每日登门的客人不知有多少,但今天却有些反常,许多人将店门围的水泄不通,即不进去也不出来,不知出了什么事。
周清微微叠眉,暗觉不妙,她挤进人群中,一眼便看到跌坐在地上的女子。
此女身穿浅碧色的裙衫,五官生的十分娇柔,但面庞却无比苍白,配上隐含泪光的双眸,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只听她道,“即便郡主怨我恨我,也在情理之中,但您不能如此心狠,对我腹中的孩子出手,世上所有的母亲,都将自己的骨血看得极重,一旦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不如随他一块去了。”
说着,她捂着脸哭个不停,双肩轻轻颤抖,委实可怜极了。
容貌清俊的男子就在一旁,他满脸心疼,伸手将人搂在怀中,不住的轻声安抚,那副模样当真极为温柔,但一联想女子说的话,这人的身份便呼之欲出,除了曾经的郡马柳贺年以外,不作他想。
一个给怀孕妻子用麝香的男人,心思阴狠毒辣可见一斑,只要一想,周清便觉得无比恶心。
昭禾站在店铺门前的石阶上,漠然看着这一对狗男女,眼底满是冷意。当初她还真是被猪油蒙了心,竟把柳贺年当成托付终身的良人,险些被韩魏公浓梅香害的一尸两命,如今这二人又出现在云梦里,也不知究竟是何打算。
有周良玉在旁护着,周清费了好大劲儿,才走到昭禾面前,她压低了声音问,“郡主,这是怎么了?”
看到周家兄妹,昭禾神情缓和了几分,轻声道,“今早我来到了云梦里,没过多久焉明玉跟柳贺年便来了,我对这对夫妻厌恶至极,根本不愿看见他们,便吩咐丫鬟将人赶出去,哪想到焉明玉如此娇弱,这不就摔在地上,无论如何都起不来了。”
柳贺年听到这话,微微皱眉,“郡主,你我虽已和离,却并非仇人,明玉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是柳家的主母,腹中还怀着娉娉的弟妹,又何必把事情做的这么绝?”
“娉娉是我唯一的女儿,并无弟妹,柳大人莫不是得了癔症,否则怎么会说胡话?”昭禾嗤笑一声。
柳贺年的父亲名为柳岑,身为正一品的中军都督,手中权柄委实不小,都司卫所的官员任命都要通过柳家,如此一来,柳岑便相当于握住了大周武官的命脉,远比郡主重要的多。
所以闹出了返魂梅的事情,在没有切实证据的情况下,柳贺年根本动不得。
男人缓步逼近,眉眼处透着淡淡的郁色,想到这人曾经对自己下过杀手,昭禾胸臆中升起了无尽的慌乱,踉跄着往后退,哪曾想一个不稳,她险些被门槛绊倒,亏得周良玉眼疾手快,扶了一把,这才没让她摔在地上。
周良玉是陛下钦点的探花,柳贺年对他也有些印象,没想到此人竟会与昭禾相识。
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讽刺一笑,“郡主才和离多久,便与探花郎走得这般近,还真是让柳某刮目相看。”
“探花郎人品贵重,相貌俊朗,气度不凡,本郡主就是看上他了,又与你有何干系?”昭禾站稳身子,一把握着男人的手,也不去看众人惊愕的神情,冷声吩咐道,“将柳贺年与焉氏赶回柳家。”
绸缎庄除了丫鬟外,还有不少会武的侍卫,听到主子的话,丝毫不敢耽搁,直接冲上前将人团团围住。
没想到昭禾半点不客气,柳贺年双目血红,但还没等他开口,便被侍卫拖拽着离开此处,根本挣扎不开。
瞥见郡主与哥哥交握的手,周清欲言又止,等进了雅间儿后,只见郡主眼底尽是歉意,哑声道,“方才冒犯了,还请周公子莫要介怀。”
周良玉面皮薄,这会儿耳根红了个透彻,摇了摇头,“无妨。”
将哥哥的神情收入眼底,周清只觉得十分古怪,偏偏此刻在外面,她也不好多问,只能将满心的疑惑咽回肚子里,等到回家再刨根究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