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钰在床沿坐下,忽然想起,今日除了初六玩疯了,陈倏也是。
陪儿子打了一整日的雪仗。
小孩子本就精力旺盛,他原本就不是底子好的一类,眼下又是冬日,他跟着凑热闹,最后自己困得先睡着了。
棠钰忍俊。
又起身替他牵了被子盖上,俯身吻了吻他脸颊,而后去了四海和升平房间。
……
翌日晨间,陈倏睡醒,才迷迷糊糊想起昨晚太累睡了。
一侧,棠钰不在,应当是见他睡熟,去了初六,或者四海和升平处。
陈倏撑手起身,指尖捏了捏眉心,心中想,是不能同初六比,他体力太好……
只是指尖在眉心还没来得及放下,又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响起,回荡在内屋中,下一刻初六笑盈盈出现在他面前,“爹!打雪仗了!”
陈倏:“……”
***
年关一过,很快就是三月。
三月初,陈倏和棠钰一道,从万州府出发,携聘礼前去鎏城求亲。
万州物华天宝,封地富庶,所以万州府的聘礼琳琅满目,一车接着一车,远不止十里红妆。
聘礼一多,这一路便都需要驻军随行护送。
而且聘礼越多,鎏城也好,万州府也好,双方面上都更有光。
这一次,陈倏没有让胡伯,顾伯或是冯叔中同行,而是让何茂之同行。
胡伯,顾伯,冯叔都是万州府的老臣了,何茂之来鎏城,对日后的万州府更有裨益。
马车上,何茂之朝棠钰道,“老师总说,姐夫的脑子里全是主意,这一趟带着这么多聘礼从万州府来鎏城,声势浩荡,鎏城面上有光。聘礼一多,自然要很多驻军随行。所以,借聘礼的缘故,让驻军随行,这一招既能保证这一趟去鎏城途中的稳妥,又不会让双方脸上难堪,真是绝了……老师说,也只有姐夫才能想得出来。”
棠钰也想起太奶奶说的,在他们几个中,从小陈倏的鬼点子都是最多的。
但他的鬼点子都关明正大,堂而皇之,而且,都用到了正处。
何茂之说完,又感叹道,“虽然知晓姐夫不想做天子是有缘故,但怎么都觉得可惜了,姐夫若是天子,姐姐就是皇后了……”
棠钰温和道,“做皇后有什么好呢?”
何茂之:“……”
“尊贵?荣宠?就是……”何茂之也说不好。
棠钰看着窗外,轻声道,“茂之,我想要的都有了……好容易才从宫中出来,又何必再想回到那个地方?眼下就好,宫外有四季,四季里有你们……”
何茂之微怔,很快,又释怀一笑。
忽得,何茂之释怀了。
所以,姐夫和姐姐其实很像,不对,不是像,而是契合……
棠钰笑了笑,低头看上手中的书册。
何茂之又再凑近些,这回,嘴角微微扬起,“姐,我觉得姐夫真好。”
棠钰看他。
何茂之思绪到了很早之前,“姐姐还记得在态州的时候吗?”
态州?棠钰想了想,不就是陈倏和她去看舅母和茂之的时候吗?
棠钰颔首,“记得。”
何茂之深吸一口气,叹道,“那时候,我和娘亲被詹云波,还有杨家的人欺负,姐夫带了我去杨家出气,对方见姐夫是敬平侯,吓得不敢动弹,我想找詹云波和杨家报复很容易,但那时候,姐夫同我说,报复一个人很容易,他踢了你一脚,你可以两脚提回去,他辱骂了你,你可以辱骂回去,但你同那时候的他们有什么区别?”
棠钰记得听他说起过这一幕,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明显,还都记在茂之心里。
茂之还能复述:“那时候的姐夫说,手中的弹弓是用来保护人的,不是用来欺负人的。我若拿弹弓打了他们,我就同他们一样,恃强凌弱,让人看不起。后来,我放下的弹弓。因为只有弱小的人,才会想要不断在对方面前证明自己。而当你真正足够强大,就没有人会欺负你……”
棠钰莞尔。
何茂之笑道,“姐夫就是这样的人,他比很多人都好,谦谦君子……所以,我日后也想做他那样的人。”
棠钰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眉心,“会的,茂之。”
何茂之颔首。
***
四月下旬,敬平侯同夫人携了大批聘礼入鎏城,替次子求娶天子膝下唯一的公主,整个燕韩顿时都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鎏城同万州府交好,自然可以议亲……
敬平侯有儿子,晋帝有女儿,年纪相差不大,地位也合适。
尤其是当下,燕韩国中都盼着太平盛世,不想再有战火连绵,如果敬平侯同晋帝联姻,对百姓来说无疑是最好的消息。所以这桩婚事,从一开始有眉目起,就受到国中上下的祝福,都希望万州府同鎏城的这桩婚事能尽快定下来。
但万州府和鎏城议亲,是不需要敬平侯和晋帝双方亲自出面的,使臣往来就可以。
更不需要像眼下一样,敬平侯亲自携了夫人前来,还带了让人眼红的聘礼至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