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转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话筒对面又是那个冷静淡漠的男音,这份从容似乎给了他更多从这里活下去的勇气。
“我能做什么?”他问。
“有一些事情需要你们去做,一些死亡率极高,并且死亡甚至有可能只是解脱的事情。我需要有人尝试切断你们所在的第十六节车厢,我需要有人按下紧急制动急停。我需要有一个人拿着武器,站在一个特定的位置以备不时之需。而无论是哪一件事,其风险都大致相当。”
“我需要你拿起武器。”
那个人说得隐晦不清。
但依旧有好几个幸存者鼓起勇气站起——他们之中有男有女,而其中一个巧手的女人用美工刀制成了一件简单但却锋利的锐器。
女人朝木匠笑了笑,将那件锐器交到他的手里。他和她并不认识,但心中却悄然浮现出一抹暖意。
“要这么握。”女人低下头,帮助他将刀刃握紧。
“我们是在给你们试错,是吗?”幸存者中有一个消瘦的男人,他走向紧急制动按钮所在的墙壁。
“是。”通讯对面,有着冷酷的回应。“这辆车的问题很严重,如果它成功到站,会产生极其恶劣且不可挽回的后果。但如果你们运气好,第十六节车厢被成功切断或者列车急停,那么你们就有非常大的概率从这里活下去。”
“我的家人都在海城。”另一个健壮的大汉来到车厢之间的联结处,他准备好了撬棍。他会直接打开下车的门然后尝试解开联结螺栓。当然,他也可以选择从被打开的车门处直接跳下去。
他不会那么做。
他和其它的幸存者们对视了一个瞬息。
末端车厢内部,稍微年长一些的人将年幼,弱小的幸存者们牢牢地挡在身后。而在这一刻,所有人都准备好了面对自己的命运。
计时,归零。
行动……开启。
消瘦的男人按下了制动按钮。
健壮的大汉用撬棍向车门挥击。
女人挡在木匠附近,遮护他身上的武器。而游有余则将手中的利刃猛地握紧。
‘碰——’似乎是有什么炸开的声音。
‘噗——’那炸开的事物似乎是一团凭空成型的黑影。
足足两位身着制服的巨木乘警凭空出现在车厢末端,而它们的双手毫不犹豫地向着行动的两人挥击!
“不可随意扰乱行车秩序。”空洞的木质漩涡内部,乘警的语气公式化而稳定。它们因检测到违序而出现在了这里,而它们立刻便向着动手的违规者进行处刑!
消瘦的男人,被撕裂成了上百块飘扬的木片。
健壮的大汉,胸口以下的所有物质都被抹去。
而那个遮护着游有余的女人猛地前扑,并伴随着从仅从木匠耳侧传来的通讯指令!
“游有余,杀死乘警。”
杀死乘警。
如何杀死乘警?
一个普通人,普通的木匠,如何杀死一个活生生的怪异?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甚至不能够理解耳侧听到的声音——他徒劳地举起那把作为武器而言其实略有粗劣的手工刀。而那个不认识的女人,依旧挡着他的身体。
‘噗——’女人在他面前裂开,血淋淋的脏器和骨头在暴露于空气中的瞬间便化作木躯。他仍旧不了解她,不认识她,只是看着她在自己眼前死去。而在同一刹那,他看见一支漆黑的木柱穿透她的血肉,贯入了自己的心。
一颗血肉的心。
心在被贯穿的瞬间,急剧转化成为木躯。
而在黑暗将他淹没的刹那,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自己是木匠,而眼前,则是活过来的木料。
那么……木料是否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