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的心情当真像是六月的天,一会儿阴转晴,一会晴转阴,毫无预兆,变幻无穷。许晚秀和赵国强是好笑又无奈,只能这么纵着哄着。
他们俩都是头次爹娘,这么几年也只有宁宁这么一个孩子,双方都是在互相地摸索着。当年许晚秀怀孩子生孩子的时候,赵国强几乎是全程陪着。作为枕边人,他的感受是最深的,怀孕生孩子对女人来说是一道生死关,受尽各种苦。
让心爱的小姑娘这般受苦,赵国强看着心疼,也是内疚。
这几年里,许晚秀偶尔兴来也会和赵国强说,“国强,要不然咱再生个儿子吧,正好和闺女凑成一对好字。”
当时赵国强揽着她纤薄肩膀的手僵硬了下,他沉默了会说道,“不生了,咱有宁宁就够了。”他或许有点大男子主义,那些都是从小受到的教育和这个时代背景下的影响。
但在对于生孩子这方面上,他很清楚地认识到,他并没有很强烈的愿望说,一定要生个孩子才算是血脉的延续。
他家闺女很乖很好,光是瞧着心都软化了,更别说闺女是他和许晚秀血脉的延续,有她一个就够了。
许晚秀缠着他问原因,在听完赵国强那沉稳低沉的嗓音解释后,也跟着默然了。她没有想到,赵国强会这么想,会因为怕她受苦受累,而不愿意再要一个孩子。
这在这个时代,是多么前卫开放的思想,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他足够爱她,所以愿意接受一辈子只有宁宁一个孩子。
“国强你真好。”许晚秀抱住赵国强那坚硬的手臂揽得更紧,几乎整个人都埋进他的胸膛中,闷声说道。
自那次坦诚说过之后,许晚秀也算是默认了。她想再生个孩子,最深层次的原因还是喜欢赵国强,是情之所至。既是赵国强体谅自己,这番心意赤诚得很,许晚秀欣然接受下来了。
在那之后两人亲热也都注意得很,赵国强甚至是抽空去了趟军医院计生处,拿了点东西回来放在床边最底层的柜子里。
有时候许母私底下也会拉住自家闺女神神秘秘地念叨着,“秀秀,你和女婿身体都这么好,怎么会这么久都没有动静呢?”
她是在家里瞧着的,自家闺女和女婿俩人感情好着呢,那偶尔两人的眼神碰在一起,都能甜死人。可就是奇怪啊,宁宁都这么大了,怎么自家闺女还没有动静呢?
许母到底还是老思想,她还是盼着自家闺女能够再生个男孩,这样既是对女婿有个好的交代,也能堵住村里人爱说闲话的嘴。
她活了这么多年,也见过不少没有生过男娃子的媳妇在婆家是怎么受欺负的,更是会被村里人称为“下不了蛋的女人”,连带着她家男人也会被人说是“没种”。
许母没那么在乎这些,可也不能免俗,随大流地盼着自家闺女够再生个男娃子,这腰板子也算是挺直了。
听着许母的唠叨,许晚秀只是笑着说道,“娘,我和国强都好吃好喝的,肚子里没个动静我也是没办法的,孩子时候到了就会来的,你不用操心这些。”
她自然不会把赵国强说的那番话都说给许母听,这样只会引起她老人家更强烈深切的劝慰。
对于闺女说的这些,许母是不满意的,她摇摇头无奈道,“你这孩子,自己还是得提着点心。”她是恨铁不成钢啊。
这回许晚秀没有再去和许母辩驳,只是笑笑不说话。
第二天不用许晚秀喊醒宝宝,她自己就兴奋地起了个一大早,扒拉着还未醒的许晚秀起床,她伸着小手轻拍着娘的手,一边喊道,“娘,快起来!”
“嗯,宁宁怎么醒得这么早?”许晚秀被她吵醒,迷糊着睁开眼问道。
“我刚醒,爹已经起床了,肯定在外面等我们了。”宝宝几乎是一睁眼就赶忙翻了个身坐起来,凑到许晚秀身旁喊着。
小家伙也是聪明,见床上没有爹爹的身影,知道铁定是在外头等着呢。
被这么一喊,许晚秀的睡意也驱散了一大半,加上宝宝实在是急切兴奋,她也就顺着起身,先是带着宝宝去厕所里洗漱。
等监督宝宝刷完牙洗过脸后,许晚秀再开始自己的洗漱。
洗漱完后,她走到饭桌前,就见宝宝已经拿着勺子舀着面前的鸡蛋粥喝了起来,许母就那么坐在一旁笑着看着。
她瞧见闺女走出来,笑着招呼道,“秀秀快过来喝粥,我都给你装好了。”
许晚秀望到自己常坐的位置上,已经摆放着一碗冒着热气,色泽诱人的鸡蛋粥,一对筷子搭在碗边,当下笑着说道,“辛苦娘了。”
“哎有啥好辛苦的,这做早饭我自己也吃啊。”许母笑着,不在意般说道。见自家闺女往客厅那瞧着,她笑着解释道,“国强吃过早饭后去菜园子里浇菜了,说是忙完就回来。”
现在盛夏,也是种各种青菜、瓜的好时候,家里菜园子的地也全都种了起来。许母年纪大,怕她太过劳累,一般只要赵国强有空,都会特意起个大早先去菜园子里浇菜。
许母正念叨道,“女婿那可真是铁打的身子,本来一起身洗漱完就要出门,还是我喊住他先吃早饭,这才吃完饭出去的。”
许晚秀听了点点头,确实,这男人啥事都往身上揽,仿佛有无尽的力气和耐性。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
就听许母又问道,“我听宁宁说,你和女婿待会要带她一起去县城?”只要女婿休假,经常会带秀秀去县城里走走,俩人吃过早饭出去,赶在吃午饭前回来。
倒是头次说要带上宝宝一起去,无怪乎许母这么惊讶。
“对的娘,我正想和你说这件事呢。今天我和国强想着去县城里看看有什么要买的,宝宝长这么大了也还没去过县城,就想着带她去一趟。”
许晚秀笑着解释着,又是主动招呼道,“娘,索性咱一起去县城吧,您一个人在家也是无聊,来了这么久了也还没去过县城。”
每回他们出门,都是许母留在家里帮忙照看着宝宝,她去过部队以外的地方,大概就只有集市了。
许母听了连忙摇摇头说道,“你们带着宁宁去就好了,哪里还有带上我这个老婆子去凑热闹的?”
见自家闺女还要开口继续劝着,许母又是接着开口说道,“你们俩也不用担心我,我自己在家也安心些。要是你们中午回来,我就做好饭在家里等你们回来;要是你们不回来,我自己也能搞定。”
见许母这般坚持,许晚秀也只好由着她,她笑着点头答应道,“那行,娘你自己在家也小心点。至于吃午饭的话,我们应该是回来的。娘你煮好先吃就好了,我们还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呢。”
出去的事瞎逛的事谁也说不准,许晚秀也只能说,他们会回来吃饭的,怕就怕许母煮好了在家等着他们回来再吃,这事儿之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所以她才会特意多交代一声。
宝宝很喜欢喝鸡蛋粥,许母下的盐足,味道也够,她吃得津津有味,偶尔还咂吧下嘴巴。此时也难得乖巧,没有掺和进娘和外婆的聊天中,只是在一旁喝着粥边听着。
很快她们吃完早饭,赵国强也回来了,等他稍微歇过后,一家子准备出发。宝宝很是高兴,非要缠着许晚秀给她换上她觉得最好看的衣服,一身桃红色衣服,上身后像极了送子童女。
临了出门前,宝宝还像模像样地牵着许母的手,颇为不舍道,“外婆,那宁宁就走了哦。你一个人在家一定要小心,不要乱碰乱跑,要不然我会生气的。”
许母和许晚秀几乎是同时被逗乐,她们最是清楚不过的,刚宝宝说的那番话,分明就是之前宝宝早起,正好碰上了许晚秀要去学校上课,每回临出发前交代的话。这小家伙是原封不动地说给许母听呢。
可又机灵地改了点。
许母笑着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没忍住笑道,“宁宁真乖,外婆一定好好在家,你出门一定要听爹娘的话,知道不?”
“知道啦。”宝宝脆生生地应道,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正好这时赵国强进房间拿好东西出来,他笑着说道,“走吧,待会就晚了。”
“爹,我牵着你。”宝宝一听,这可不得了,连忙凑过去牵住赵国强的手,还不忘仰头招呼着许晚秀说道,“娘你也快牵着爹爹的手,爹爹才能带我们去县城。”
合着这家伙以为他爹会超能力呢,不牵着还真就到不了县城?许晚秀好笑地摇摇头拒绝道,“宁宁自己牵紧你爹的手就好了,娘自己能走。”
宝宝听了可就不是很高兴了,当即嘟了嘟嘴巴。赵国强却是主动伸出手,宽厚掌心向上递到许晚秀的右手旁,笑着说道,“既然孩子都说了,晚秀你就让我牵着手吧,这样不容易走丢。”
这人怎的也学着打趣人了呢?许晚秀没忍住在心底吐槽一番,到底还是维护他在闺女面前的形象,顺从了他的那么点小心思,把手放到他温热的掌心上,随即被包裹住。一家子往楼道那走。
许母就站在家门口那,看着他们夫妇俩的互动,嘴角噙着笑。
高大俊逸的男子左手牵着一身穿豆绿色衣服,身段纤瘦,面色柔和的女子,右手牵着到半腰间穿着桃红色衣服的女娃子,就这么往前走着。
知道他们夫妇俩感情好,但哪怕是到了许母这个年纪,瞧见他们之间裹着糖的互动,也还是没忍住露出笑容。
那头宝宝头次和爹娘出门,还是出这么远的门。她从家属楼里出来,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自家的菜园子,那里有各种嫩绿的青菜,还有瓜。这孩子是不喜欢吃菜吃瓜,但还是喜欢玩这些的。
她这会见走过菜园子,爹还牵着自己往前走,娘也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宝宝没忍住出声问道,“爹娘,这县城到底在哪里啊?怎么走了这么久都没有到。”
“咱才刚走了一段路,还有好远呢。之前就是因为这县城远,我和你爹才没有带你来过。”许晚秀笑着出声解释道。
宝宝一听,顿时就觉得好累,整个人也没了一开始的兴奋劲,嘶了一声,“那不是还要走好久?我走得好累啊。”
她又是坚持了一会,就耍赖着要赵国强抱着她走。赵国强能咋样,只能认命地抱起这个小祖宗,许晚秀和他并肩走着,三人时不时说着话,这一路上倒也不觉着无趣。
县城其实比集市还要远些,之前赵国强都是带着她搭着便车去的,这回也是一样。同样是熟悉的面孔,杨康从车头那探出头来,爽朗笑着打招呼,“嫂子好久不见啊。”
他又是望向赵国强怀中的宝宝,在她小时候倒是见过一面,这会儿试探着问道,“这就是宁宁吧,还记得叔叔不?”
宝宝盯着他看了半响,非常诚实地摇摇头表示自己不记得了。好在杨康也不尴尬,笑着说道,“没事,回头坐车上多看叔叔几眼,就记得了。”
赵国强笑着和他挥拳打过招呼,就直接抱着宝宝放进后座去,再是退出绕到前座坐好,许晚秀才坐上后座那陪着宝宝一起。
这样的安排无疑是最好的,赵国强搭杨康的便车,那自然得跟着坐前座,要不然和杨康之间又是变了味道。许晚秀一个人坐在后座未免太孤独,赵国强又是体贴地把宝宝放到后座陪着她。
一路上听着两个男人谈天说地,除开部队里的事啥都说。这个时候男人问的无非就是日常生活和家庭,赵国强的家是过得明明白白的,杨康的却还是没着落。
只听他浑不在意地笑着道,“倒是有个在处着,回头再过阵子就打结婚报告去。”
到了县城,赵国强抱着宝宝,许晚秀则在旁跟着走,不可避免地经过成衣铺。
她下意识地望过去,此时已人去铺变,不再是以前热闹的样子,也再也见不到小怡坐在门口那,踩着缝纫机沉浸享受的样子。
赵国强注意到小姑娘的目光变化,笑着安慰道,“她那门手艺,等以后情况好点了,再租个铺面就能经营起来的。至于现在,就当是韬光养晦好了。”
之前小怡的铺子做大,生意红火,这几年风声是愈发地紧,她也受不住管关铺子回村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