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好多人啊,这么多人要考试吗?”谢延见马车多了,这才矜持地收回脑袋,歪着头问道。
“先帝三年不曾大考,这般积累下来,自然是多的,这个院考只是京城附近的学子,大周十三省今日统一举办院考,学子人数不计其数,等殿试那日能入殿的,都是大周的人才。”
明沉舟耐心地解释着。
“那他为何三年不大考。”
谢延对他这位名义上的生父并无太多敬重孺慕之情,提起来更多是冷淡疏离之色。
这位小皇帝其实记仇得很,只是自己都不曾发现。
明沉舟伸手摸了摸谢延的鬓角,笑说着:“先帝想要为路皇贵妃对抗整个文人铮骨,自然不会录用文人。”
明德帝为了对抗文人,大肆提拔宦官,同时伸手进都察院,提拔类似于江兴程这类的硬骨头,就是为了分化朝堂上文人的凝聚力,逼得他们同意立路柔儿为后。
可惜他低估了这些文人为了维护祖例传统的魄力和硬骨头,那是他们自以为的使命和责任,让他们对些许官身,片刻荣耀,哪怕是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是以明德帝这些年对抗,无不惨败而归。
“不过,他本打算在去年也开恩科,但遇上路皇贵妃的事情这才耽搁下来了。”
她话锋一转,冷淡说着。
当年重开科举,也是清流和皇帝对抗的结果。她入宫,是皇帝制约清流的武器,也是清流对皇帝的投诚。
“万岁要记得,万事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便是再急的事情也要谋而后动。”她声音低沉,徐徐说道。
谢延侧首,用小脸蹭了蹭明沉舟的手心,大声嗯了一声。
“若是我谋了也不成功呢。”他总是想的很快,想得深刻,不由又问道。
“若是儿女私情,无光百姓的事便算了,若是为国为民,家国大事,万岁不妨停下来,仔细想想此事到底可不可行,若是可行,那便继续走下去。”
“若是到头来真的是我想错了。”
谢延盘腿坐着,皱眉继续问道。
明沉舟垂眸,神色冷静,在此刻竟也显出几丝杀伐果断之色。
“大船行水,无法掉头,万岁掌舵这艘大船,真的错了便只能错了,及时收手,并不可耻,且后续要直面这个错误,不能掩耳盗铃。”
谢延沉默着,半晌没说话,直到马车停了下来,这才抬头说道:“娘娘说得对,我记下了。”
明沉舟欣慰地看着他,随后失笑,点了点他脑袋,嗔怒道:“今日出来玩,怎么还满脑子这些烦人的事情。”
谢延也紧跟着傻笑了一声,就像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娘娘说得对,到地了吗?”
明沉舟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外面,点头。
“到了。”
“娘娘的表哥来了吗?”谢延也挤在她身边好奇地张望着。
“没呢,我给了她们马车,一定没乘。”明沉舟皱着眉抱怨着。
“咦,是不是来了啊,我看到娘娘的娘了。”谢延探出脑袋张望着,突然开口,随后不由感慨着,“娘娘的娘和娘娘长得真像啊。”
原本正在和钱得安说话的钱沁,突然觉得有人看着她,不经意抬眸时,正好和不远处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撞在一起。
那大眼睛的主人也不曾想会她直勾勾地对视着,愣了一会,随后立马咧嘴笑了起来。
钱沁呆在原处,突然大惊,低声说道:“万岁。”
钱得安一愣,侧首疑问问道:“小姑姑。”
原本在他另一侧说话的钱若清也紧跟着问道:“沁儿说什么?”
钱沁目光自那辆马车上扫过,突然落在驾车的车夫的靴子上,不由低叹一声:“舟舟也太胡闹了。”
“舟舟来了?”钱若清连忙张望着。
钱得安也紧跟着看着,随后目光落在不远处一颗树下的颇为眼熟的青布马车上,那马车,他见过。
再者马车上冒出一个小男孩的脑袋,那双漆黑的大眼睛一直不错眼地看着自己,天真又好奇。
随后那辆马车又钻出一个熟悉的人。
“表哥!”
明沉舟大喊着,挥了挥手。
“这就是舅舅啊。”
谢延也一骨碌爬了起来,坐在车辕上,小声嘀咕着,随后又闭嘴不说话,故作高冷。
钱家三人便朝着明沉舟走来。
如今內宫并无小孩,两位亲王府中并无这个年纪的小孩,现在明沉舟身边能跟着一个六七岁模样的小孩,三人都不是蠢笨之人,很快就明白此人是谁。
他们面面相觑,正打算下拜,却听到一个小孩稚气的声音:“不必多礼,我今日和是娘娘微服出宫的。”
谢延虽年幼,但气质沉稳冷静,说起话来反而让人高看一眼。
钱沁抬眸,美目冷沁沁地扫了明沉舟一眼。
明沉舟吐吐舌头,戳了一下谢延,咳嗽一声:“万岁说说,是不是你主动跟我来的。”
众人被她胆大包天的动作吓了一跳。
反观谢延并无恼怒之色,大大方方地笑了笑,维护明沉舟说道:“是我主动来的,和娘娘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