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节(1 / 2)

因为她长得格外秀美,说起话来斯斯文文,眸光却是格外坚定。

她不像是生于草芥的蝼蚁,倒像是坚韧不屈的野草。

谢病春并未坐在明堂牌匾之上,只是和明沉舟两两相对而坐,手边是唐圆行审了三次的供词,甚至有一张证词还被鲜血染红了半张。

那妇人之前受了酷刑,如今只能趴在地上,地上逐渐晕开血淋淋的痕迹,虽然锦衣卫出门前给她收拾了一下,但依旧掩盖不住她脸上的灰败之气。

大堂内寂静无声,只在门口守着几个带刀的锦衣卫,威严肃穆。

偌大的京兆府在今日倏地安静下来,只有秋日的艳阳照耀着大地,以及锦衣卫巡逻时带来的兵戈相触声。

“这些供词,你改口吗?”谢病春出声询问,声音冷淡,不近人情。

“民妇便是死了也不会改口供。”

那趴在地上的人,动了动身子,底下的血便流得更加肆意,杂乱的头发中露出一张死气沉沉的脸。

只听她喘着气,断断续续但异常坚定地说道:“我夫君死得冤枉,他本是今年白鹿学院小考第一,却被薛家公子冒名顶替,之后被院长寻了个借口赶出学校,再也读不得书。”

那妇人沉默下来,随后悲凉说道:“他五岁读书,自幼聪慧,性格善良温和,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如今却被奸人所害,惨死水底,尸体不知所踪。”

“我十六岁嫁给他,夫妻恩爱,甚少离别,如今夜夜梦到他站在我面前,却只能远远看着,连着触碰都碰不得。”

女子悲凉的声音在大堂内回荡,痛苦却又坚定。

百姓的痛哭的背后是对世道不公,官员横行的控诉。

明沉舟缓缓握紧手指,耳边是她泣血难忍的哽咽声。

“我怎么可能会贪生怕死,苟且偷生改这个供词,让他独自一人在下面受苦。”

张春花趴在地上,艰难地喘着气,冒着血痕的手指缓缓收紧,在地上留下到到血痕。

明沉舟被那几道鲜红的血迹刺伤了眼,不由去看对面的谢病春。

谢病春眉眼低垂,神色冷淡,手边茶几上是那三张随意放着的证词。

他似乎感受到明沉舟的视线,抬眸微微一扫,随后继续说道:“陈伟生前可有异样?”

张春花原本以为今日还是会和前三次一般严刑逼供,却不料今日这人古古怪怪,给她洗了脸,换了衣服,甚至还主动询问此案,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般问他。

她挣扎着抬头,去看面前之人。

她盯着面前稍显年轻的人,眼眸中的光逐渐熄灭了下来。

陈家是京郊非常偏僻穷苦的一个小村子,人口也不足百人,平日里除了正月十五,很少外出,他们只是大周芸芸众生,为生活忙碌中的一人。

她不认识蟒服,不认识飞鱼服,不认识谢病春,不认识繁华富贵京城中的贵人,实在太过正常。

“这是锦衣卫的人。”明沉舟连忙开口解释着,“这个案子被锦衣卫接手了。”

她并没有直接搬出司礼监甚至谢病春的名头,就是怕把人吓到了。

“锦衣卫。”张春花喃喃自语。

“锦衣卫你知道吗?”明沉舟索性坐到谢病春边上,温和说着,“锦衣卫素来就是驾驭不法群臣的权力,这个案子应该牵扯到院试,这才交给锦衣卫处理的。”

张春花愣愣地看着面前说话的女人。

这个女人笑起来实在好看,嘴角的梨涡一闪一闪的,和气绵软宛若天上的白云,瞬间能让人安定下来。

张春花的视线不由又畏惧地看向女人身后的那个男人。

这个男人只是沉默地坐着,可就像是村子后山老人口中躲在草丛后竖起兽瞳盯着人的巨蟒,只看一眼便让人遍体生寒。

“我们真的是来查案子的,你有任何冤屈都可以说出来。”明沉舟见她害怕地低下头,连忙又说道。

张春花入狱半月,堂上坐着的人来来回回换了三波,从最开始的充满希望到后面的彻底失望,如今早已对这个年轻的锦衣卫也早已没了期望。

她心如死灰地趴在地上,闭着眼任由身上的血在静静流逝。

“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开口。”出人意料的是谢病春开口,淡淡说道,“你丈夫难以入土为安,婆婆重病缠身,儿子年近五岁。”

“你自己慷然赴死,那他们呢。”

他说话总是冷冰冰的,不近人情,甚至落在耳边隐隐还有威胁的意思。

明沉舟悄默默伸手槌了他一下。

谢病春蹙眉,冷冷斜了她一眼,索性不再说话。

“他的意思是,事情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锦衣卫是你目前唯一能替你夫君伸冤的地方,你可以稍微放松一点警惕。”

明沉舟温声细语地解释着。

谢病春在一侧抱臂。

张春花的目光微微涣散,显然是被两人一唱一和的话所触动了。

明沉舟趁热打铁又说道:“你丈夫的事情水落石出,你也能早点回家,你婆婆和你儿子一定很想你。”

张春花听明沉舟的话,脸上的警惕逐渐成了沉默,许久之后才缓缓说道:“大人想问什么?”

“陈伟出事前后可有异常?”

谢病春看了一眼明沉舟,随后淡淡问道。

张春花闭上眼,回忆起过往,脸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