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节(1 / 2)

“在我家中。”

郑樊眼皮子微微一动,一口气半喘着开了口,说话不慌不忙。

“不是老臣小人之心,要为赵传说话,只是那兵器如何证明是义军的,总不好捡了一把东西,就说义军的,或者如钱若清所说是赵传扮演的义军的,毕竟当时西南惨状,万岁不知,你们也是知道一些的,各地豪强并起,一把叫不住名字的武器实在太过普通了”

“有当地百姓作证。”

钱若清叩首,长身而拜,直接说道。

“当年义军曾烧杀抢掠无辜百姓,且不说宁王治下从未发生这些恶贯满盈之事,百姓措手不及,幸而我父遇到几个被罢免的官吏,众人奋力厮杀,这才得以保全性命,他们如今正在入京的路上,愿为宁王和我父作证。”

一直垂眸的郑樊抬眸,花白长眉微微一蹙,但很快又趋于沉默。

谢延收了手中的纸张,点头说道:“倒是一个完整的证据。”

钱若清抬眸,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

“我父一心为民,至死前对此事仍念念难忘,当年受宁王案牵连,含恨而终,恳请万岁为他伸冤。”

“人心易变,等闲难故。”郑樊也紧跟着轻声叹了一口气,神色悲悯,“若真的如此,我定是第一个不饶赵传。”

钱若清抿唇,垂眸不去看他。

所有事情走到这一步,宁王案的背后推手昭然若揭,

当时初出茅庐的明笙为求在内阁站稳脚跟,一手炮制了宁王案的开端,他的本意不得而知,但随着后来安南违背誓言,郑樊推波助澜,黄兴甘为刀锋,宪宗犹豫不决,薛氏狠辣心狠,最后导致了这场西南巨变。

这一场政治交锋中,没有一个人不是手染鲜血,每个人都是杀死宁王的刽子手。

可宁王,又做错了什么?

他当年避退西南,不过是为了能让百姓安稳生活,大周国体稳定而已,到最后却落得自己和妻儿挫骨扬灰的下场。

不得善终啊,这位当年站在钱塘章台柳前,总是摇着扇子,笑眯眯喝着酒,温和看着众人打闹的人,到最后落得这么残忍的结局。

钱若清至今都不敢回想当年的场景,如今那些在京城阴暗处齐手谋取宁王性命的人,只剩下郑樊一人独活。

若说郑樊不过是为君分忧,可这件事情中唯有他被摘得最是干净,出面的都是赵传,授人把柄的也是赵传,可赵传谋此事时,对宁王的杀机并未完全显露。

郑樊的出手,直接导致宁王府的覆灭,令人不寒而栗。

“那安相又是为何?”谢延的目光落在最右边一直沉默的安悯冉身上。

自明笙死后,也许是再久之前,安悯冉整个人都沉静不少,原本壮硕的身形也瘦了一圈,紫红的脸颊也消瘦下来。

这几月的内阁和司礼监集议中也很少和郑江亭等人争吵,去年大雪更是直接请民去了受灾最严重的州县,在疏散百姓时还差点被崩塌的大雪埋了,幸得黄行忠的大肚子一撞,这才躲过一劫。

这一去便是三个月,他再回来时,整个人的气质便都变了一圈,就像此刻,在钱若清和郑樊的交锋中,他只是沉默地坐着。

安悯冉抬眸,目光冷静悲壮,扫过众人,最后掀了下摆跪下。

“微臣,此番也是为了宁王案。”他垂眸,掩下所有悲凉,低声说道,“微臣,微臣状告微臣恩师……”

“明笙。”

谢延瞪大眼睛,就连郑樊也忍不住掀眉看他。

“恩师如父,盛恩似山。”谢延低声说道,“安相可要说清楚。”

大周师徒关系之森严,超乎历代前朝,官场历来都是师徒提携,就像明笙是周生带进内阁,安悯冉和戴和平是明笙带入官场,师徒关系不亚于父子关系。

背叛恩师乃是大罪,更别说状告恩师。

子告父,徒杀师,不过如此。

安悯冉脸色灰白,摘下头上官帽,跪伏在地上:“微臣清楚。”

钱若清瞳仁一缩,愣愣看着面前之人,嘴角微动,可最后还是抿了抿唇,缓缓移开视线。

“只是恩师明相做了如此大不公的事情,微臣无法视若无睹。”安悯冉低声说道,声音是强忍着的哽咽,“宁王惨死,乃是恩师一手开幕,微臣,微臣得知真相,寝食难安。”

此时不过午时,春末的烈日热烈明媚,照在门上的精细的花纹上,一半的倒影落在光可鉴人的金砖上,切割出一个个空格,一般落在安悯冉身上,让他的身形一半明亮,一半阴暗。

谢延自龙椅上走了下来,站在那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台阶的人。

“你可有证据?”他低声说道,随后又紧跟着警告着,“不论结果如何,这顶官帽怕是都不能如安相所愿。”

安悯冉身形一顿,手指微微弯曲,半花白的头发在日光下银丝毕现,可随后又僵在原处,几个呼吸后,这才开口继续说道。

“微臣知道,十年寒窗,圣书万卷,笔墨不辍,只为百姓而来,明开三年得恩师器重,自此不敢忘心中所想,只是臣愚钝,本愿为鲲鹏,负民万里,却只做了蝼蚁之事,任生灵涂炭。”

“臣,愧负圣恩。”

他行了一个大礼,一头触低,狠狠闭眼闭上眼。

一侧的钱若清失魂落魄地看着他,这一刻,他后悔让安悯冉搅进这摊浑水中。

两人同窗时,相比较钱若清的聪慧,过目不忘,安悯冉自来就不是最聪明的学生,却是最勤奋的弟子,他的一步步都是靠着比常人付出百倍的努力得来的,能走到这一步,不过是凭着心中所想。

“这是当年恩师送给安南的信。”他低声说道,“里面的兰花印章乃是恩师亲手所刻,从不曾对外盖过,不可能被人冒用。”

谢延接过绥阳手中的信,目光一扫,眉心瞬间皱了起来。

这一份要求交易,安南散播宁王为非作歹的谣言,明笙则说服万岁扶持如今的安南王登基。

这封信的后面并无署名,只是盖一个兰花印章。

“你又是如何得到这份信,又如何确定,这个兰花就是明笙所有。”谢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