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好运也收起职业微笑,“齐主任,我们不知道一个结扎条子,上面奖你多少钱,也不想知道。”
“哪有什么钱啊。”齐主任连忙说。
梁好运:“既然没钱,我们一没超生,二张跃民有法律法规约束,我们也不敢超生,为什么天天盯着我们结扎?是不是因为我们结扎,你就可以跟其他人说,张跃民是大学老师,梁好运是厂长,也照样听你的乖乖结扎?”
“当,当然不是。”齐主任瞬间结巴了。
齐主任锲而不舍,梁好运以前有过这方面的担心,没想到她真有此意。
梁好运顿时懒得应付,冷笑道:“既然也不是因为这点,以后你来串门,我们欢迎,再提结扎不结扎的,别怪我们说话难听。”
齐主任张了张口:“我,我也是为了工作。再说,计划生育,人人有责。”
“我们超生了?”梁好运反问。
齐主任:“可是,可是上面建议结扎。”
“上面是怕偷生超生。”梁好运都说累了:“我们有这个机会吗?”
齐主任禁不住说:“可是对张老师没什么影响。你们东边和西边两家都结扎了,就你们没有。”
梁好运道:“他们可以拿独生子女证。你能给我们办下来,不用明天,张跃民下午就去。”
“你们家俩孩子,不符合规定啊。”
张跃民:“你也知道规定?我问你,哪个部门规定必须结扎?”
哪个部门也没这项规定。
齐主任忍不住说:“你们一个是企业家,一个是老师,我说不过你们。张老师,你这样说,别怪我找你们领导。”
“尽管去。”张跃民很无所谓,“学校敢找我谈话,我立马辞职。”
齐主任慌了,“我可不是吓大的。”
张爷爷也赶忙说:“跃民,别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我当老师不过是觉得学校离家近。”张跃民看着齐主任,“真以为我喜欢当老师?珍惜这份工作?你把我弄掉正好,我们生一个足球队。反正罚的起。”
齐主任的脸色顿时变得尴尬甚至难堪,脸色通红通红。
张奶奶叹了口气,撑着拐杖起来,“齐主任,跃民被我们惯坏了,你要气就气我们。你看这天儿也不早了,你们家老的老小的小,就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
“大娘,我……”齐主任看看梁好运,又看看张跃民,一个无表情,一个面色不善,嘴边的话咽回去,就往外走。
张爷爷等她走远,就说:“你们俩刚才不该那么说。这是人家的工作,人家也不想整天盯着你们。这么热的天儿,谁不知道在家吹空调,扇风扇。”
“爷爷!”梁好运道:“你自个算算,从他俩满月到现在,这个齐主任没来一百次,也有五十次吧?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俩不在家的时候,她没少让你们劝我们赶紧结扎。”
张爷爷忍不住说:“你怎么知道?”朝外面找小蒋小杨。
梁好运:“她俩整天跟我一起去厂里,你找她们干什么?咱们邻居说的。我有一次车停在外面,一下车人家就问,齐主任找我了没。人家也在国营单位上班,也不可能生二胎,非拽着人家去结扎。她只知道人家结扎,不知道人家后来又偷偷拿掉了。”
“为啥?”张奶奶问。
梁好运道:“里面发炎了,生理期还不正常。以后再来找你们,不用理,她爱找谁找谁。要是搁乡下,大伙儿都没工作,没有法律法规约束,她担心我们偷生,我们还能理解。跃民是老师,超生就丢工作,跟她说了不下十次还三天两头过来,真把自个当回事了。”
张跃民笑道:“你有所不知。她们这些管计划生育的比县长书记还厉害。我听保栓叔说,村里有人意外怀孕,人家一家还在商量要还是不要,她们这些人没等人家商量出结果,就拉着人去引产。以前的土匪也不过如此。也不知道谁给她们的权利。”
梁好运:“反正国家没赋予她们这个权利。拿着鸡毛当令箭,柿子挑软的捏呗。那家人肯定老实巴交,或者家里的男性少。像保栓叔那样,一家兄弟几个,别说引产,超生罚款的钱,她们也不见得敢上门要。”
张奶奶不信:“逼人家引产?你们听谁说的?别瞎传。”
“不信哪天保栓叔过来,你问他。”张跃民道。
张爷爷也不信:“咱们村?”
“不然呢?”张跃民反问。
张奶奶:“你满仓爷不管?”
“老村长是以前的村长,又不是现在的村长。”张跃民道。
张爷爷皱眉:“他们怎么能这样?”
“回头你问问齐主任。”张跃民似笑非笑地说:“我也想知道。”
“张老师,梁厂长……”
张爷爷不禁说:“又回来了?”朝外看去,是东边的邻居何大妈,“小何,有事?”
何大妈五十来岁,大儿子去年年初结婚,年底孩子出生,今年年初儿媳妇就被齐主任催着结扎。后来身体不舒服,痒的难受,偷偷回娘家把环拿了。
何大妈的儿子在国企,儿媳妇是幼儿园老师,虽然生个女儿,两口子也不敢超生。何大妈觉得没必要遭那个罪。后来遭二茬罪,何大妈心里不痛快,又不敢跟旁人说,就偷偷找梁好运抱怨几句。
梁好运赶忙说:“爷爷奶奶,我刚刚说把环拿掉的就是她儿媳妇,你们可别跟任何人说,包括小蒋和小杨。”
老两口连连点头。
梁好运:“张跃民,把大小子和二丫头抱沙发上,他们又爬出来了。”
齐主任一走,俩孩子发现室内气氛变了,又开始探索铺席以外的世界。
张跃民一手一个,拎到沙发上,梁好运带何大妈进来。
何大妈进来忍不住感慨:“还是空调舒服。我今儿哪都不去,就在你们家了。”
“吃过了?”张奶奶拍拍身边的沙发,让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