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很好。”
赵国公颔首。
“日头不短,我也就与你长话短说了,昨日金远过来找我,有意为家中嫡子求娶咱家庶女。”
东珠已经被摆在桌上,赵国公夫人一粒一粒地抓又一粒一粒地放。
“襄远侯夫人前些日子也曾有那意思,只是咱家如今合适的庶女,也只有惜缘一人了。”
见丈夫果然不说话,赵国公夫人露出贝齿一笑,硬生出一分娇俏。
“如今还在国孝,说这些尚早,不如还是等娘娘省亲回来再做打算。”
赵国公夫人知道,丈夫是不愿意错过金家这一门亲事的。
“也好。”
“张姨娘那里,老爷也可先与她通一个气,她一向心疼惜缘。”
赵国公不置可否,又喝了会茶,见天光更亮,方走了。
赵国公夫人则去老夫人处侍疾,去时见赵如意也在,她的脸上无殷勤之色,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前吃过苦头的缘故,她照顾人照顾的颇为用心。赵国公夫人因此清楚的看见婆婆眼中一闪而逝的动容之色。
当晚赵国公又与金远同约吃饭听曲,晚上一身酒气的回了张姨娘处。张姨娘多年荣宠不衰,虽今天小日子不太方便,也安排了美婢侍奉赵国公,直惹得人□□,待事毕,张姨娘方袅袅婷婷的过来收拾残局。
屋子里一股淫靡气味,张姨娘却仿若未闻,令那美婢下去,自有人替她灌避子汤。爱妾的芬芳院从来比嫡妻那里叫他放松百倍。张姨娘一面拿帕子替赵国公擦洗,一面问:
“老爷今儿回来的也太晚了,妾本来早就睡下的,听下人说老爷过来,一时间惊得梦也没了。”
张姨娘的娇笑让赵国公心中一荡,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于是捏了捏她的脸,道:
“你就不好奇爷出去做什么?”
“一把年纪还不正经。”
张姨娘笑捶他一记,飞了个媚眼,又问:
“那老爷是去做什么了?”
赵国公遂把金家求娶之事与张姨娘说了,张姨娘先是一喜,却又想,倒不是她妄自菲薄,只是人家到底是子爵家的嫡长子,一辈子铁打的爵位不会跑,虽是续弦,但前头太太又只留下两个闺女,未有嫡子,既是如此,又何须求娶庶女。
张姨娘有一样好处,就是从不白日发梦,她虽先一喜后一惊,笑容到还自然,于是带着一点试探的语气说:
“这还是国孝呢,妾虽不懂什么大规矩,但这时候议亲,是不是会对老爷有什么妨害。”
赵国公于是刮一刮张姨娘的鼻子:
“娘娘不日就要回门省亲,这事且不急。”
张姨娘这才松了一口气,又问:
“老爷在外头喝了酒,是否要喝点粥垫补垫补。”
“你不说还好,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真有一点饿了。”
张姨娘于是满脸堆笑,亲自去给赵国公张罗吃食,赵国公此时的舒坦自不消提,只可怜张姨娘提心吊胆的,却偏要装出一副温柔模样,赵国公用过宵夜,很快搂着爱妾进入梦乡,张姨娘却一晚上辗转反侧,待到第二天醒来都是一副秧秧的没有精神的模样。
好在老夫人惯用的大夫是张姨娘兄长,翌日,张大夫照例来府中给老夫人看诊,却不像往常一样留下医嘱就走,而是提着小药箱子,不避嫌疑,去了妹妹的芬芳院。
第18章赵国公府(18)
张大夫一对虾须,虽未有她妹妹那般好样貌,整个人生的儒生气极浓,又善保养,望上去仍如二十许人。张大夫论保养的本事,不说旁人,就是他亲妹子张姨娘也只有服气的。
“哥哥来了。”
张大夫穿过一道月亮门,打帘子进来时觉得屋子里芳香四溢。张姨娘先笑一声,方上去迎接。
“姨娘。”
张姨娘只是莞尔,请张大夫坐下,乔张做致的问了问老夫人身体如何,张大夫亦是捡要紧的答了,然后,张姨娘才遣走屋子里多余的下人问哥哥:
“哥哥可知道襄远侯夫人的娘家,金子爵府?”
“好端端的问这个做什么?”
虽然说打妹妹做了姨娘后,家里因此得了无尽好处,不过张大夫思想有些老派,总觉得妹妹作为一个妾室,手伸的委实长了一些。
张姨娘仿若未觉,只一双眼且惊且惶的看着哥哥。张大夫到底不忍,先重复一句:
“好端端的问这个做什么?”
张姨娘知道哥哥的品性,一双手捏着绣花帕子,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羞赧了脸低声道:
“听老爷说金子爵府有意与家里联姻,我虽不才,却也知道齐大非偶的道理。虽说亲事不一定就能成,即使成了也不一定就是缘姐儿,但心里总有隐隐的担忧。虽然她不叫我母亲,但这也是我这做姨娘的一片心。”
张姨娘这话中听,合张大夫的思想,于是他面色稍霁,先考评一句:
“你当谨守本分,这事本就不是你该问的。但你我骨肉血亲,我又怜你一片慈母心,少不得要与你说道一二。”
这张大夫师承前太医院院使,虽然自己不曾做御医,但靠着师傅的关系,平时也多是往来权贵人家的。对于金家的事,张大夫或许知道的不多,不过他因是大夫,自然知道一点内宅隐秘。
于是泄露一些,只见张姨娘登时双颊煞白,活像是见了鬼一般。张太医喟叹一声,肚子里已是有些悔了,生怕妹妹将这话传出去,到时候又是一场风波。张姨娘却慢慢回过神,对张大夫说:
“哥哥只管放心,这话我定会烂在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