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话语没有唤醒陈锋内心深处的愤怒,反而让她的内心不自觉地出现了惊慌。并且,陈锋也真的往后退了那么一些。
单鸣明于是停下话来,用带着疲惫的声音问道:“难道我们生来就该什么都不配吗?”
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陈锋的内心其实是难过的。
她很想和好友说些什么,也很想告诉单鸣明这些她都懂,也都明白。
可她似乎……就是什么都回应都给不了。
在等待了数分钟后,单鸣明终于忍受不了地站起身来。
她本就处于情绪极不稳定的状态,她也觉得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荒谬,又是那么的可怕。
她来到好友的家中,原本是想要寻找一个能让她感觉到安全的角落。
她也原本以为,对于女孩们很有同情心也很有正义感的陈锋是能够理解她的。
可现在,她却发现她错了。
单鸣明于是反而将先前的那些情绪内收起来,用平静无波的语调说道:“这个世界,真的很可怕。不光是世界可怕,人也很可怕。连你也一样。既可怜,又可恨。”
说罢,她就提起自己没喝完的那瓶一升装的啤酒,走了。
见好友离开的背影,陈锋原本是想挽留的,却最终只是抬头猛呼了一口气,并坐回到了椅子上。
她把那包薯片从桌子上拿了起来,并动作机械地往嘴里塞了一片,又一片。
刚拆的薯片应该是香脆的。可陈锋却只觉得吃着这样的薯片,就好像在嚼蜡一样,让她什么香味都尝不到。并且,她也感觉不到牙齿在咬下它们时所出现的,能够令人心情愉悦的“咔嚓”声。
陈锋试着去回想单鸣明先前所说的那些话。
可她依旧还是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对那些给出回应的能力。不是不想,而是真的不能。
那会让她感觉到很挫败。
但……那的确就是真实的她啊。
她也仿佛对于正在发生的一切都无能为力。
于是她只能像是嚼着蜡一样,继续一片又一片地吃着手里的这包薯片,神情木讷。
此时正是下午,一天中太阳最大的时候。
可离开了陈锋家的单鸣明走在路上,却只觉得寒冷得刺骨。
她伸手抱住自己的手臂,望向天空,仿佛这样就能望到她的家乡一般。
此时的那里应该还是黑夜,却依旧能让置身于那里的女孩都放松地走在路上,心中毫无惧怕。
单明明便是在红粉色调霓虹灯的灯光下,同抱着花的弟弟一同回了家。
那时已是深夜,可家中的客厅里却依旧还开着一盏落地灯。
当姐弟俩轻手轻脚地开门进屋的时候,她们会发现妈妈爸爸就站在带着一个小阳台的落地窗边。鸣明爸爸对妈妈轻声说着些什么,而鸣明妈妈则站在那里,偶尔点点头,被全然的伤感所围绕着。
见女儿和儿子回来了,妈妈爸爸也没有像往常那样高高兴兴地走过来和她们说些什么。她们没有让两人间的那种氛围因为归来的孩子们而被打破。
单烨明在换了鞋之后进到客厅。
他看起来相当乖巧地把怀里的花向着妈妈爸爸摇了摇。那也让眼睛里带着泪意的母亲在看向她们的时候,笑着点了点头。
此时已经很晚了,单烨明也就只是把底下盛着水的花束放到了客厅的桌子上,并且还贴心地把花对着妈妈爸爸所在的那个方向,让妈妈爸爸只要一回头就能看到他挑的花。
那之后,单烨明就向姐姐挥了挥手,用口型对单明明说了一句“晚安!”。
单烨明回屋了,可单明明却仿佛第一天来到这里似的,动作很僵地脱去了外套,并踩着拖鞋,向着通往她卧室的楼梯走去。
在吃晚餐的时候,弟弟对姐姐说:每到一年的这一天,他都会觉得自己就像是这个家里多出来的一个人。
但在这一刻,单明明甚至感受到了一种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疏离感。
她就仿佛是一个从异世界闯入了柔静之地的怪物。
——一只渴望被世界温柔对待的怪物。
哪怕她的外表看起来和这里的人再相似,她也是不同的。
她有着和这里的每一个人截然不同的过去,也有着让这里的人所理解不了的内心。
尽管这句话已经在很多场合和很多人的口中被用烂了。
但此刻的单明明的确觉得,在这个世界里,无人能懂她的落寞,也无人能懂她的伤痛。
她笨拙地踩上一节一节的楼梯。
那带着大阳台的卧室是她现在要去的地方,可在她上楼的时候,她的目光却是完全落在了她在这个世界的妈妈和爸爸的身上。
只见她们依旧站在落地窗的边上。妈妈小声和爸爸说了些什么,而爸爸则接着安慰起了妈妈。
那可真是在她的梦中都未有出现过的温馨画面,好似她在来到这里之前,根本就不曾想过她的父母也可以拥有这样的相处。
单明明将楼下的这一幕默默地印在心里。
她想,她不能说这位失去了自己第一个孩子的母亲是幸运的。可她在这个世界的母亲……起码见过那个女孩。
并且,她的姐姐也曾到来过。
她的姐姐知道自己的妈妈、爸爸、以及妹妹都是什么样的。
她被很多人爱过,更被这个世界爱过。
只是那个女孩离开得太快了。
这里那么好,可她却没能来得及拥有她的人生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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