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怒骂阁老(万更)(2 / 2)

天下无羡 十月的石榴 5095 字 2023-08-18

“他做得不错啊!”李姐中肯地评价道。

李霸点点头,“这一战,功虽成于你仇叔,但在外布置,使贼寇不能内顾,曹雄功不可没。

“文士争名,武将争功,本是很正常的一件事。问题在于那个曹雄有些背景,他是西安左卫人,和太监刘瑾是同乡,他的儿子曹谧又娶了刘瑾的侄女。

“捷报上奏后,刘瑾将平贼之功归于曹雄,他因而被进升为左都督,曹谧也升为千户,你仇叔反而没捞到一点好处,为他请功的人还被责罚了。

“今日宴上,那位杨大人捧着仇锜,踩着咱们,归根究底是要以牙还牙,敲打曹雄,同刘瑾叫板,白白让咱姐儿受委屈了。”

李姐坐了起来,双手叉腰道,“凭什么呀?他们狗咬狗,干嘛平白无故地把爹爹给扯进去,咱招谁惹谁了呀?”

“总得有人来做这个冤大头,不是?这不,在一堆萝卜白菜中挑来挑去,诶,就看中你爹我了。瞧着这人多适合啊,皮捏着软绵绵的,可不是最好下手了吗?”

李姐拍了下李霸的胳膊,“爹,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说笑呢!”

“哈哈,咱不说笑了,咱说正事。”李霸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沉声道,“回去之后,姐儿收拾收拾,继续去你仇叔家住着。”

李姐顿时瞪大了双眼。

她爹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打算将她托孤了吗?

她立刻拽紧了李霸的手臂,一口拒绝道,“姐儿哪都不去,姐儿要和爹爹一起去赤木口!”

“胡闹!”李霸提着嗓子,第一次朝她发火,“这赤木口是你一个女孩子家能去的吗?多少好男儿都在那儿把命丢了,成了埋骨之地!”

李姐咬了咬唇,倔强道,“爹爹在哪儿,姐儿就在哪儿!爹爹若是不让姐儿去,姐儿就偷偷溜过去!”

“你”李霸本是要训她一顿的,但是看着她眼中莹莹的泪,却是下不了口了,语气软了下来,“别看你仇叔现在日暮途穷,那杨大人即便是为了和刘瑾叫板,也得保着他、向着他。

“你在宴上也听了,他是打算将你的功劳全算在仇锜这小子的头上。你仇叔翻身的日子指日可待,跟着他总比跟着你爹我强。

“你在这次叛乱中救了不少人,虽然功劳被人抢了,一个个趋利避害,不敢替咱说话,但大家心里都和明镜似的。

“等咱境况转好了,就不一样了,你攒下的人脉都会活泛起来,即便看在这一点上,你仇叔都不会亏待了你。”

李姐吸了吸鼻子,“姐儿不用靠任何人,姐儿靠自己,姐儿很能干的。前些日子,姐儿让高升重新改了火药的配方,加了蒙汗药进去。之后,还会让柴胡弄些毒药,混在里面,增加威力,到时谁来就叫谁死!”

李霸看着李姐认真的眼神,心里暖暖的,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好!咱父女俩不分开,一起去守赤木口,谁来就叫谁死!”

返回花马池的府邸,父女俩各自忙活起来。

她家本就底子薄,不富裕,赤木口更是比花马池还要破落,除了风景啥都没有,能带走的自然得全部都打包带走。

一群熊孩子们,也跟着一起准备起来,张平见人人都忙得团团转,却是无人支会他收拾东西,知道是要被抛弃了,忙抓了沈钰就去书房找李姐。

一进门,他便觍着脸笑道,“主子,您这书房的书可不少,我和沈钰认的字多,咱俩给您整理书籍吧!”

李姐停下了手中的事,坐在椅子上,难得一脸严肃道,“我正想找你俩谈谈呢,来得正好。你俩都是聪明人,该听说了我爹的事儿。

“我爹虽然是平调到赤木口,但那边是险境,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我在王府还将当朝阁老大骂了一顿,算是把人给得罪死了。

“你俩我会托付给仇叔,他本就是游击将军,此番立了大功,虽然一时时运不济,但是出头之日指日可待,他的儿子仇锜日后也会受到荫庇,前途想来也差不到哪去。

“宁夏受此大劫,皇恩浩荡,已有不少恩旨下来,说不准还会有赦书。到时候,你俩便是无罪之身了,也算是全了我当初对你俩的承诺了。

“回去收拾收拾吧,此番一别,该是后会无期了。”

张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脑门重重地扣在地砖之上,磕了一个响头。

待他再抬起头来,眼眶已经红了,双手抱拳道,“张平不走,愿随主子同往赤木口!”

李姐一脸平静地劝解道,“赤木口不比别处,既无山川之险,又无关隘之守,我自个儿都不知道能否活命,你随我去,多半也只有送死的份儿。”

“在仇府的日子,我知道主子故意让沈钰盯着我,不让我与芳官多接触,就怕我一时鬼迷心窍,投了反贼。如今,又为我等安排了出路。主子对我的好,张平全记在心中。当年,我爹就是因为跟错了人,才丢了性命。主子是张平此生见过的最好的主子,张平愿随主子一生,以效犬马之劳!”说完,张平又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个头。

李姐的声音沉了下来,“你要知道,我是一介女流,不比仇锜,日后可挣不了半点功名。你要做的还是军师,与狗蛋和柴胡他们不同,了解的全是我的机密。他日若再想离去,唯有一死,容不得你择木而栖,另觅高枝。此生此世,或许,你都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幕僚,难有出头之日。”

“张平明白,张平愿誓死效忠主子,无怨无悔,永无二心,请主子成全!”说完,张平第三次将头扣在了地上,额头已被扣得有些泛红。

张平虽不及沈钰娇惯,却是个不愿吃苦的,这次竟愿随李姐同去死地,足可见其诚意,不免让她心里一暖,“也罢,你起来吧,以后就跟着我吧!”

“谢主子成全!”张平又磕了个头,方才破颜一笑,欢欢喜喜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李姐的目光移到了沈钰的身上,调侃道,“你呢?不会也想随我去赤木口吧?”

沈钰淡然地开口道,“近来,你让高升熟读火龙经和火龙神器阵法,是为了大力发展火器吧?高升做做爆竹还行,火器的门道多着呢,单单靠他可不行。因安化王叛乱,宁夏遭遇重挫,小王子必然乘虚入侵,我随你去赤木口,可以替你研发火器,抵御强敌。”

李姐看着他那一脸的,一副“你缺了我,可是莫大损失”的样子就想笑。

同样是想留下来,张平是跪着求她的,他倒好,反而挺直了腰板等她来求,要不是场合不允许,她都想为他点赞了。

李姐微微翘起了嘴角,“得!那就一起去吧!”

然而,待他们来到赤木口后,她的嘴角可翘不起来了。

无论心下做了多少准备,当张平望着眼前一片开阔的视野时,嘴角不觉一抽,“主子,这里还真是一马平川啊足以容纳千马畅通无阻,来不及备,去不可袭,简直就是鞑靼铁骑的天然马场。这种破地形,让人怎么守啊?不是为难人吗?干脆竖根旗子,投降得了!”

李姐给了他一个暴栗,“说好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呢?要投降的话,主子要你这个军师干嘛?”

张平也不想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关口根本就没法守啊!”

李姐咬了咬牙,“那就不守了!”

张平一脸愕然,“主子您当真要投降啊?这可得三思啊!”壮士长枪横傲骨,投向的可是要被人用唾沫淹死的。

李姐又给了他一个暴栗,“主子我说了要投降了吗?我要以攻为守!”

张平的嘴角又是一抽,“主子,您还想在操场上和鞑靼铁骑一决雌雄?”那不是自不量力吗?

“别忘了,我们还有火器。开阔的地域,不但利于骑兵,同样也利于火器的攻击。”沈钰答道。

李姐向他投去了一道欣赏的目光,问高升道,“你对此地有什么看法啊?”

高升捏紧了小拳头,“多做些强力爆竹,谁来炸谁!”

李姐也给了他一个暴栗,“主子我让你熟读火龙经,你就给我这么个答案啊?”

高升揉了揉被李姐打疼的地方,“主子您说怎么办啊?”

“我记得火龙经中有这么个地雷,是埋土里的,叫什么来着?”

面对李姐的考校,高升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沈钰却是立刻接口道,“叫炸炮。制以生铁铸,空腹,放药杵实,入小竹筒,穿火线于内,外用长线穿火槽,择寇必由之路。”

“对!就是这个!”李姐再次给了高升一个暴栗,“让你给我背书,都过去四个月了,你就是这么个背法呀?”

高升尴尬地笑了笑,“早先是背好了的,前阵子在仇将军府待了快二十天,没碰书,又给忘了”

李姐懒得追究他的懈怠,又与沈钰讨论起来,“赤木口地势平坦,正适合这种炸炮。我们可以在敌兵必经之路,埋上整整一片炸炮,内藏碎铁和毒药。”

沈钰白了她一眼,毫不客气地向她泼了一盆冷水,“这种炸炮可不是常备火器,别说是要连成一片了,能从库房里凑出十来个,就已经不错了。”

李姐对他眨了眨眼,“先去库房看看呗,顺便你替我掌掌眼,看看还能掏出什么好东西不?”

沈钰轻笑了声,“看你这可口气,当是去古玩街掏宝贝呀?”

李姐耸了耸肩,“可不就是得从一堆废铜烂铁里掏宝贝吗?”

说完,她便去找刘安要库房的钥匙。刘安也是给得爽利,丝毫没有避讳,带着一群熊孩子便去了库房。

推开门,两排大箱子便进入眼帘。每个箱子都是四尺多长,粗略扫了眼,足有二十多个箱子,整齐地排列在库房的两侧,内侧还堆了八门火炮。

刘安苦着一张脸,活像是被后娘欺负了的苦命娃,“这库房是原先留下的,东西忒少了些。”

高升吐了吐舌头,“这满屋的箱子还算少啊?”

最近几个月,何关跟刘安学了不少军务,带着几分卖弄,给高升解惑道,“没见过世面吧?以前咱在花马池的库房,可是有好几个呢,规模也比这个大,这才哪跟哪啊!”

李姐让高升打开了其中的一口箱子,只见里面堆满了牛尾刀,数量倒是不少,却是布满了锈渍。

连李姐这样的门外汉都能看出来,这些全都是次货,并且缺乏养护。

李姐不免皱了皱眉,“杂造局在干什么吃的?就没给咱拨些好点的兵器?”

刘安冷笑了一声,“墙倒众人推,大人被贬来这必死之地,那些杂造局的小人还不趁机多踩我们两脚,好在上面的人跟前得脸。他们说了,赤木口的兵器已经够用了,就不再拨给我们多余的了。”

刘安无力继续吐槽了。李霸刚调任此地,有许多军务要安排,可得忙正事去了,留下了李姐几人随意捣鼓。

李姐对这箱大刀,算是彻底放弃了,走到库房深处,对正在查看火炮的沈钰道,“我爹总说军器局给的不行,即便将自个儿自造的上品火药,替换了那些参了沙子的劣等货,还是会炸膛。”

“新炮炸膛多因炮膛强度不够,不是在锻造时克扣了用料,就是偷懒省了工序。这般造的炮,看着样子和好炮没差别,但是根本就不经用。自从军器局军费消减、人员裁撤之后,这些问题就更普遍了。”

“那这炮呢?怎么样?上得了战场吗?”李姐问道。

沈钰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刀,用刀柄敲了下炮膛,仔细听了下回音,道,“恭喜你,两样问题都占全了,这炮能顺利开上三炮不炸膛,就已经不错了。”

李姐又问,“我们之前讨论的炸炮呢?这里有没有?”

她见沈钰摇了摇头,便知道,她就不该抱什么希望的。

“没就没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李姐就不信了,“我既然能将火药弄出来,就能将火器也给弄出来!”

沈钰冷笑一声,不是他看不起李姐,只是,“火器可与火药不同,制造时需要大量的生铁,好的矿源全掌握在地方豪强手中,背后又有朝中重臣照拂。

“你先前在王府,想给杂造局大使的儿子套麻袋,之后更是当众骂了总制陕西延绥、宁夏、甘凉各路军务的朝廷要员。

“现在,即便你花再多的钱,都未必有人愿将好铁卖给你,说不定还会趁机参上一本,说你居心叵测。不用等鞑靼的铁骑灭了你,就能被治个抄家灭门之罪!”

李姐发了狠,叉着腰,对着库房内的木箱,指了一圈道,“没有生铁,就把这满屋子的废铁都给我砸咯!”

沈钰摇了摇头,“这些废铁的纯度太低,即便回炉重造,还是废铁一堆!”

“谁说我要回炉重造啦?”李姐微微扬起了下巴,“刘叔可替我寻了好些个陶匠,虽说称不上大家,做些个陶罐什么的,还是不在话下的。上次做清露用的甑桶,就是出自他们之手。咱们就用陶罐来装火药,然后参上这些生锈的铁屑。”

张平拍了拍手,“主子好主意,可算是将他们废物利用了。”

“这铁屑的妙用还不止如此呢!”李姐对他眨了眨眼,“听过七日风吗?”

张平和沈钰均是摇了摇头。

柴胡却是眼睛一亮,这可是他的长项。

“小的知道,小儿出生断脐后七日左右最易得病,牙关紧闭,全身痉挛,所以称为七日风,也有叫四六风的。”柴胡答道。

“那你知道,小儿为什么会得此病吗?”李姐追问道。

柴胡答得理所当然,“既然带了个风字,自然是因吹风着凉而起的。”

“不对,”李姐晃了晃手指,“真正的原因,是剪断脐带所用的剪子不干净。同理,若是被生锈的铁器所伤,即便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伤口,也容易得病。”

在李姐的提点下,柴胡立马就开窍了,“这个小的知道,若是治疗不及时,可令人窒息,甚至心力衰竭,很麻烦的。前汉医书金创疭瘛方便有论及此类外伤的,至唐代提出了破伤风一名,沿用至今。”

“风只是表现,破伤才是关键!”李姐点了点他的脑袋,“所以啊,你以后给将士们挖骨疗伤的时候,可得把刀子洗干净了。”

“小的明白。”

李姐笑了笑,“这下可好了,有了这生锈的铁器,倒是可以省下买毒药的钱了,能让不少敌兵得上破伤风。”

张平很狗腿地拍马屁道,“主子英明。”

柴胡却是缩了缩脖子,主子不愧是主子,没钱购置毒药,还能理直气壮地将人给阴死的,真真是太凶残了。

李姐对着沈钰挑了挑眉,“玩过鞭炮没?”

“不就是一串小爆竹吗?过年家家户户都会放的”沈钰的话说到一半,突然明白了李姐的意思,“你莫不是想将炸炮连在一起引爆吧?”

“正是如此!”李姐点点头,“到时候,我们就将炸炮连成一片天罗地网阵,待敌人深入之后,只要引爆其中的一颗,整片区域的炸炮就会相继爆炸,让他们有来无回。”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沈钰继续向她泼起了冷水,“即便你能省下毒药和铁屑两项,要制作那么大规模的炸炮阵,所需的物力也是一笔不小的花费啊!”

“就是就是!”何关在一旁猛点头。

沈钰继续道,“想要逼退敌兵,守住赤木口,可不是一两斤就能搞定的,朝廷拨发的军费有限,又被层层盘剥,到手的屈指可数,能让士兵吃饱穿暖就不错了,哪里够你这等花费的?”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这可不是夸大的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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