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名小兵跑入伤兵营,单膝下跪,这一次,他从怀中取出的,除了元宝之外,还有一封书信,“这是在行凶者的屋内搜出来的。”
李姐没在意那元宝,而是取了那封书信,打开一看,“哟!这上面写的可是鞑靼的文字啊!”
说着,她将信纸举过头顶,展示给众人看。只见纸面上的字迹歪歪扭扭的,如同蝌蚪一般,确实不是中原文字。
“呸!吃里扒外的东西,居然勾结鞑子!”
“怎么能昧着良心对同胞下手哟!”
“我们这是被他当刀使了”
“幸好小主子英明,发现及时啊!”
“可不是嘛!”
李姐收了书信,扫了参与闹事的众人一眼,“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你们可知罪?”
众人跪了下来,齐声道,“小的知罪!”
“谅你们受奸人蛊惑,无心之失,此次一盖不予追究,仅捉拿主犯。”
众人喜笑颜开,对李姐拜了拜,“谢小主子!”
李姐继续训诫道,“赤木口地处要塞,鞑靼对我们虎视眈眈,随时可能来袭。希望你们能够以此为戒,莫要再听信小人谗言,扰乱了军心。
“军医治好一人,增加的便是我大明的军力,同时也是同你们一起冲锋陷阵的伙伴与助力。切不可听信谗言,阻碍军医诊治。
“军医的法子自有妙用,虫子可辨毒,石灰可去疫,你们不觉得,在这赤木口存活的伤兵,远比别处要多得多吗?”
“是啊,我是从陇州来的,去岁刚被鞑子袭掠,受伤的根本没人管,十之七八都死了,我有个族弟就死了。”
“我是个充军的,路上受了伤,全是靠硬挺的,没人要,被送来了这儿。现在想想也福气了,啧啧,不然怕是早死了。”
“别处哪里像这儿,照顾得那么周全啊,别说,我腿上的腐肉被刮去之后,确实好得快了些,这两日都结痂了。”
李姐扫了众人一眼,将他们的变化尽收眼底,然后取了换药的元宝,对胡六道,“这个是从下毒者身上收缴的,给你作为补偿。”
胡六不敢收,忙拒绝道,“这个太多了小的”
李姐将元宝搁在了胡六的榻前,“他给你下毒,自然是要补偿你的,你就收下吧!”
李姐又取了行凶者的元宝,交给小傅医生,“那人用匕首行刺你,这是给你的补偿。”
小傅医生脸上淡淡的,没说什么,默默将元宝收下了。
李姐又对众人道,“没什么事了,大家继续养伤吧!”
说完,她让士兵押着两个主犯,离开了伤兵营,交由她爹处置。
她刚随着小傅医生,回到了诊室,就见他气愤地将手中的元宝砸在了桌案上,负气道,“你那么本事,将众人耍得团团转,还来我这个小小的诊室做什么?”
李姐觍着脸,替他收拾起被闹事者砸乱的诊室,“我替你摆平了闹事的人,又从刺客手中救下了你,你不谢我,怎么反而对我置气呢?”
“救我?”小傅军医自嘲地一笑,“我问你,柴胡和胡勒根可是你的手下?你故意将他们安排进伤兵的营房,怕是早就知道有人要闹事了吧!
“你为什么眼睁睁地看着胡六被下毒,要是我没将他救回来呢?他不就死了吗?那可是一条人命啊!
“我本以为你关怀伤兵,是个心善的,想不到却是看走了眼!那张书信墨迹尚新,必是不久才写下的,你小小年纪,为何心思如此歹毒?”
李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脸上的笑容淡去,“你说我心思歹毒?不错!我承认,我就是故意袖手旁观,任由这一切越演越烈,等胡六中毒后再出手的。”
李姐的眼眶微微泛着红,心里冒着一丝委屈,“我爹得罪了权臣,被贬到鞑子的门口。一帮子打算讨好权臣的狗官,怕我们死得不够快似的,还故意派了人过来扰乱军心。我若是心思不歹毒些,早就被人给吃了!”
小傅军医对她父女俩的事有所耳闻,想到了他爷爷的遭遇,颇有几分感同身受,语气软了下来,“你、你既然知道了对方的阴谋,为什么不早点揭发,非要等到胡六中毒之后,他若是死了呢?”
“你只看到了一人的性命,而我眼中的却是整个营寨五百人的生死。表面上他们闹的是军医,实则是想让伤兵罢诊,拖延工期。营墙若是无法按时修缮,可不是几人受罚那么简单。一旦鞑子侵袭,破损的营墙难以抵挡,会死多少人,你有算过吗?”
小傅军医咬了咬唇角,“那你也不能如此草菅人命”
李姐觉得有些累了,身心俱疲,那种不被人理解的委屈,让她心里发酸。
道不同不相为谋,她懒得再同他辩驳,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自个儿的屋内,刚倒了一杯茶,就见两个小身影窜了进来。
她的嘴角不觉微微勾起,轻笑道,“怎么溜回来了?”
狗蛋觍着脸,讨赏道,“小的这次和胡勒根揪出了狼妖,又控制言论,策反了村民,让他们对军医大为感观,可是大功一件啊,主子该让我们回来了吧!”
狗蛋所说的“狼妖”即是细作,“村民”即是闹事的伤兵。
那日李姐在点兵台,见到那些刺头闹事,便怀疑他们中有人是被特意派来搞事情的。
这不正巧了,刺头被打了板子抬进了伤兵营,狗蛋和胡勒根也受了伤,索性就安排他们住在了一起。
狗蛋和胡勒根都是小孩子,不易遭人防备,最适合做潜伏工作,将背后捣鬼的家伙给揪出来。
狗蛋有好些日子没玩过了狼妖杀,心里怪想念的。得了李姐给的任务,便和和胡勒根一起,将这当成了真人版的狼妖杀来玩了。
他俩在仇府经过十多天狼妖杀的训练,无论是辨别狼妖的眼力,还是诱导舆论的口才,都练得杠杠的,非常顺利地完成了任务,这会儿自然是想着光荣归队啦!
但是李姐却一点都不着急,“你的脚伤还没好呢,在伤兵的营房再养两天。”
“小的伤口都结痂了,您看,灵活着呢!”狗蛋怕李姐不信,还原地蹦跶了两下。
胡勒根也在一旁连连称是。
李姐笑着瞥了狗蛋一眼,直接揭穿了他的小心思,“我看你急着回来,是嫌伤兵营的伙食太差了吧!”
狗蛋挠了挠头,笑道,“还是主子了解小的,那伤兵营样样都好,就是伙食太差了些,天天喝稀粥,嘴都淡出味来了。”
李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委屈你俩了,再住上两天,主子还有任务交给你们!”
狗蛋双眼一亮,搓着手兴奋道,“主子,又有什么事交给小的?小的定当给您办得妥妥的!”
“我要你们回去抱怨伤兵营的伙食,然后给那些伤兵说道说道修筑营寨的那些人,每天是如何如何地大口吃肉,馋死那些村民。”
胡勒根一听就明白了李姐的意思,“主子是想让那些好得差不多的伤兵,主动申请回营地干活?”
李姐笑着点点头,“机灵,就是这个意思。”
“主子,原来您故意将伤兵营的伙食弄得那么差的,就是为了早些赶他们走呀,您真是太坏了。”狗蛋说道。
“怎么是主子我坏呢?病人的饮食本来就该清淡些,若是天天大鱼大肉的,谁还干活啊,一个个躲在伤兵营装病,永远都别好了,你说是不?”
狗蛋想想也是,换做是他,但凡伤兵营的伙食再好些,怕是也会在里面躲懒吧!
“主子放心,小的一定完成任务!”
李姐立刻鼓励道,“好好干,回来后我亲自下厨,犒赏你们一顿好吃的!”
狗蛋听了,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主子,您可不能食言啊,小的这就去策反那帮村民!”说完,拉着胡勒根一溜烟地跑了。
两人为了吃上这一顿好的,做事还是很麻利的,没两天,就将一群好的差不多的伤兵给忽悠干活去了,营墙的修缮进度顿时加快了不少。
柴胡和老傅军医的缝合术也练习得差不多了,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盼到了一个士兵,在修筑营寨的时候意外受伤,手臂上划了一道大口子。
在李姐的威逼利诱下,他勉为其难地同意进行手术。
李姐又将手术的地点,安排在了点兵台,在众目睽睽之下,让老傅军医用蚂蟥给他麻醉,又用羊肠缝合伤口。
别说,他的伤口愈合的速度,确实比简单的包扎快了不少。
打响了第一例真人广告,李姐又安排了狗蛋和胡勒根,在军营到处宣传。
众人对于这种怪异的疗法不再恐惧了,反而提高了不少士气。
上战场最怕的是什么?
不就是受伤丢命吗?
有了良好的医疗作为保障,士兵的胆子自然也会大上不少。
另一边,沈钰和张平也将作坊和磨坊的图纸画了出来,地点也选好了,水车不日完工,牵动着磨盘转了起来。
李姐甚至让人在作坊旁边,挖了两个沼气池!
李姐真心感谢自个儿小时候,在农村住过一段时间,见过沼气池的整个搭盖过程,了解基本的结构,口述给沈钰作图,让汤叔督工建造。
军营里多的是人、马、羊的粪便,又有酒糟作为发酵物,只要管理得当,全年都能供给沼气。
用砖石和糯米砌的沼气池,不亚于现代的砖块和水泥,顶部的盖子仿制了泡菜坛子,坛口围了一圈水,防止漏气。
生成的沼气,用竹子链接的管子,通往边上的作坊,源源不断地供给燃料。
一处用于青砖和陶器的烧制,一处用于清露和白酒的蒸馏,大大节省了砍柴、生火所需的人力。
此外,经过沼气池发酵的沼液,还是绝佳的肥料,可用于屯田的灌溉。
李姐安排了三班,日夜不停地赶工生产,烧制成型的青砖用来修城营的,陶罐用来做地雷的,蒸馏后的清露则交由刘安换取物资,可把他给乐坏了。
这一批清露,可不比上次李姐随意购置的香木,用的是娇艳的蔷薇为原料,芳香扑鼻,又具有美颜功效,极受贵妇的追捧。
刘安忙去进购了一批西域的玻璃瓶,将蔷薇清露给装了起来,装扮成番商的舶来品,抬高价格,奸商的本质显露无疑。
李姐又制了一批薄荷清露,驱蚊止痒,提神醒脑,很适合夏日挑灯夜读的士族。
然而,刘安却不看好薄荷清露的销路。薄荷是本地所产,并不稀奇,卖不上高价。但是,购买清露的主力消费群体,却是有钱人,他们追求的是名贵的香料,以标榜自己的地位,因此,对于价格亲民的薄荷并不待见。
但是,李姐给他支了一招,叫“学子的钱最好赚”!
她让刘安资助了一批贫困书生,赠以薄荷清露,然后找了一堆爱串门子的阎婆,让她们给广大的家长洗脑。
别人家的娃为什么读书那么好啊?
因为有薄荷清露提神醒脑。
你家的娃为什么读不进书呢?
因为没有薄荷清露为他驱赶蚊虫啊!
而且时值乡试,盛夏开考,一考便是半个多月。你想想,要是被蚊子咬得奇痒难耐,或是在考场中中了暑,还怎么能好到一个好成绩呢?
众家长一听,有道理啊!
赶紧勒紧裤腰带,买上一瓶薄荷清露。即便是苦了自己,都不能苦了孩子啊!更何况乡试在即,还指望他能高中,光耀门楣呢!
薄荷清露的销路,一下子就被打开了,简直就是赶考学子的必备神器,订单量突飞猛增,供不应求。
薄荷清露的销路好了,但是刘安又愁了起来,他的手里积压了一批甘松清露,怎么卖都卖不出去。
东西全是李姐的作坊出品的,质量有保障。制作时特意分隔了不同的房间,用了特定的蒸甑,绝不会出现窜味的问题。
所谓“青松在东园,众草没其姿”,松作为岁寒三友之一,深受文人墨客的追捧。
因为“甘松”带了个“松”字,爱屋及乌,在一众香料中较受名士的喜爱。
连薄荷都能卖得如此抢手,甘松却是乏人问津,全然没道理啊!
刘安特意派人前去打听,问下来,问题还是出在了李姐的头上。
因为李姐当堂辱骂了士族领袖人物杨一清,所以他们的生意受到了一批士族的强烈抵制。
解铃还须系铃人,刘安又去找李姐出主意。李姐勾唇笑了笑,既然那些名士要抵制她的生意,她还非得从他们头上赚钱不可!
这次李姐给刘安支的招,叫“名士难过美人关”!
她让刘安用两瓶蔷薇清露,收买了宁夏卫的几名头牌名妓,让她们帮忙在名士间做推广。凡能推销出一瓶,就给她们提成。
杨柳风总是抵不过美娇娘的枕边风,一时间宁夏士族人人喷洒甘松清露,以为风流。
之后,李姐又出了第三招,叫“信仰之力无穷大”!
她推出了沉香清露和檀香清露,以市价九折的优惠价销往各处名刹古寺,并给采购的和尚一成半的提成,销量迅速猛增。
你是不是想问,一群和尚哪里需要那么多的清露?
其实,那些清露不是给和尚用的,而是专门用来招待那些来自勋贵世家的香客,给他们净手用的,净完手后再礼佛,才更能显示心中的诚意。
香客净手后留有余香,无形之中,又是对李姐的生意做了免费的宣传。
作坊的进账源源不断,别说是日进斗金的清露,单单是杀羊所得的羊胰、羊脂等废料做成的香胰子,就能保证将士每日的吃用花费,还有结余。
荷包鼓起来了,再也不愁军费的事了,刘安每日笑得如同一朵花似的,对于李姐更是亲善,看着她的目光,就和看着银子差不多,不免让李霸提防起来,生怕他将自个儿的宝贝闺女给拐走了。
当兵的不少是贪酒的。李霸也不例外,因为嘴馋,偷偷寻觅了些蒸馏后的白酒,尝了一口。
好家伙!比烧酒更烧喉咙,冲得很,一点都不好喝,怪不得连毒物都受不了呢,还是留给那些个军医用吧!
他又溜到了沼气池口,偷偷打开了盖子往里瞧,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顿时扑面而来,熏得他眼泪都流出来了,差点被臭晕过去,跌入了池子里,那可真是要遗臭万年了。
李姐翻了个白眼,“我的爹哟!这里面丢了那么多的秽物,臭不可闻,平日找人搅拌池水的时候,还得戴上口罩呢,您怎么敢直接将脑袋往里面凑啊!”
李霸揉了揉他的大肚子,“爹爹我这不是好奇嘛,这池子还真是稀奇呢,居然能将秽物的臭气当燃料。
“我们那几十亩屯田,有了这池水的灌溉,都成肥田了,番薯的长势也不错。
“昨个儿爹爹我,偷偷去地里挖了一个烤了吃,个头虽然还没长大,味道却是不错的,绵绵的,粉粉的,香着呢!
“要不是过了播种的季节,爹爹我还想再开垦个几十田地,种上这番薯呢!姐儿都是从哪儿,学来那么多的好法子的?”
李姐随口扯道,“姐儿看书啊!这些都是从书上得来的。”
李霸眯着眼,呵呵一笑,“读书好,爹爹改明个也读书!”
李霸读书少,好打发,沈钰却是个不好忽悠的,“番薯先不谈了,这沼气池的建造法子,你是从哪儿得来的?别拿蒙你爹的那套来蒙我,我读的书比你多,司工、司农的也看过不少,可没见过有类似沼气池的玩意儿。”
李姐眨了眨眼,毫无羞愧之心道,“我聪明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必将名垂青史,成为神话!”
“不愿说就算了,”沈钰轻哼了一声,话锋一转,“我和高升做了一批陶瓷炸炮,正要进行试验,你来吗?”
“那必须的!”
李姐将她爹和一批高级将领全拉了去,试验的地点是早就划定好了的,就在羊马城外,本是预留做壕沟的位置,用来爆破正好省去了人力挖掘的工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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