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毕竟是一条人命,可不能说算就算了”
他虽然嘴上依旧强硬,但是口气已经软了下来。鸿胪寺卿双眉舒展,只要对方肯松口,万事都好商量。
一场风暴,就此平息,所有的人都松了口气,除了在石牌坊的无羡。
得到了结案的消息后,无羡低声呢喃了一句,“可惜了啊”
何关扑通一声朝她跪了下来,“主子的心意,小的已经心领了。”
当年侵占他家铺子,害得他家破人亡的,就是建昌侯。无羡这次下了死手,很大因素,是为了何关出一口恶气。
无羡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发顶。
当初的那群小家伙,如今一个个都长那么高了,像这样摸头的机会可不多了。
何关咬了咬唇,“主子,你不会怪小的没将建昌侯的事告诉你吧?”
无羡故作生气道,“当然怪啦!你是我的人,怎么能看着被人欺负而不还手?以后受了委屈,可不能再瞒着我了。”
“那个恶人已经受到了教训,主子犯不着同他一般见识。”他怕再死咬下去,建昌侯会狗急跳墙,对主子不利。
无羡卷起了衣袖,“走,去厨房,主子今日给你露一手,想吃什么尽管开口。”
何关舔了舔舌头,“刚收了些杏仁,不如做杏仁羊乳冻吧!”
待杨慎来的时候,杏仁羊乳冻已经出笼了,用井水凉透了,刚好开吃。
杨慎一点都不见外,伸手取了一碟。
奶冻做成了梅花形的式样,凝结成豆腐一般,却无豆腐的腥味,而是多了一份清香。
杏仁特有的微苦,冲淡了炼乳的甜腻,入口鲜嫩爽滑,顶部还撒了一层脆脆的杏仁碎,丰富了口感的层次。
杨慎不觉又挖了一大勺,“这叫什么?”
何关没好气道,“杏仁羊乳冻!”
那是主子特地给他做的,他还没尝一口呢,就被个外人给抢了先!
翰林院那么闲,没事做吗?
天天来蹭吃蹭喝,忒不要脸了!
索性无羡做了不少,给何关重新递了一碟,将快要炸毛的他给安抚住了。
“建昌侯的案子到此为止,你不要再插手了。”告诫的意味溢于言表。
无羡眸中谲光一闪,淡淡问道,“内阁是如何定夺的?”
对关心此事的便是何关了,他紧张地捏着手中的勺子,竖起了耳朵,内心渴望着建昌侯恶有恶报,可现实终究是残酷的。
“行凶的杨二等人判了斩立决,建昌侯因为御下不严,被罚了一年的俸禄。”
无羡翻了个白眼,“他一年的俸禄才多少啊?”还不够她收买使臣给的好处呢!
惩得不痛不痒的,就是做个样子罢了!
“你爹不是标榜是个忠臣吗?怎么尽帮着那个祸害呢?别以为我不知道,建昌侯这次能逃过一劫,你爹功不可没!”
杨慎觉得底部的杏仁冻,比上面的多了几分苦涩,“如今时机不对。”
不对吗?
多国使臣即将进京时,贡品被劫,使臣被杀。怕是没有什么时机,比这更令内阁上心的吧?
即便如此,还是动不了建昌侯啊
“你要小心些,建昌侯迟早会查到你的身上。”是警告,同时,也是担忧。
“建昌侯再猖狂,也只是仗着太后撑腰,狐假虎威罢了。万寿节后,我会立刻离京,建昌侯再要下手,怕是鞭长莫及。”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建昌侯真要对她下手,她能躲到哪儿去?除非
“你要离开大明?”
无羡没有否认,“天地其实远比你想象得要广阔得多,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见多才能识广,正因为如此,她才能有普通女子没有的见识和胆量吧?
杨慎将碟中剩下的杏仁冻一口吃完,不知为何,明明刚开始吃的时候,是如此的甜郁,却是越吃越苦,吃到最后仅剩难言的涩意,由口入心,挥之不去。
暮色苍茫,天色渐暗。
何关收拾着杨慎面前的空碟,“建昌侯的事情刚刚尘埃落定,令尊想必还要你商量后续事宜。”
言语之间的暗示不言而喻
你该滚了!好走不送!
杨慎端着茶盏,微微呷了一口,眸色氤氲在袅袅茶香中,,对此无权置喙。”
何关暗暗磨牙,正想着该如何送客,院外忽然吵闹起来,狗吠中夹杂着女子尖锐的叫嚣,刺耳得很。
一名女子在丫鬟的护卫下,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钗横鬓乱,一身狼狈。
杨慎讶然,“小妹?你怎么来了?”
“哥哥能来,小妹我就来不得吗?”杨姑娘整了整衣衫,目光如刀子一般,落在无羡的身上,恨不得在她身上割出一道口子,“哥哥日日不着家,想不到竟是养了外室。”
杨慎扶了扶额,“我知道,你对李姑娘有些误会”
“误会?”杨姑娘的唇角勾勒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意,“她住在哥哥置办的私宅里,难道还不是外室吗?真不要脸!”
杨姑娘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无羡的面前,举手就想打她,掌风落到一半,被杨慎给截住了。
若非亲眼见到,杨慎都不敢相信,如此市井泼妇一般的行径,竟是打小就知书达理,以名门淑女教养的妹妹做出来的。
杨慎气得直呼其名,“杨惜!看看你如今是个什么样子?!”
杨惜闻声望去,见她哥的神色冷得吓人,眼中却像冒火一般,让她不觉缩了缩脖子。一股难掩的委屈感,同时涌上心头。
她哥的性子内敛,沉毅持重,虽然不似别家的兄长那般同妹妹亲昵,可也从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
想不到第一次凶她,居然是为了那个女人,“果然是个狐媚子!”
“这些话,你都是从哪儿学来的?我不想再从你的口中听到第二次。”
“难道我说错了吗?如果不是个狐媚子,哪里能勾引哥哥夜夜流连忘返,让我嫂子独守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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