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晚有一天,等顾栾也到了这个年纪,就能知道他现在的想法了。
他抛下一句“记得吃饭”,转身就走,眼不见心不烦。
无论顾栾再怎么喊,门口都只有顾连成的护卫回应他了。
为了防止家里的下人迫于压力给他偷偷开门,顾连成特意从自己还在军营的老朋友季万德手里借了几个士兵,专门看着顾栾。
顾栾重重地砸墙泄愤,而后瘫坐在地上。
顾连成讽他脑子一热。他就是要脑子一热。
时时刻刻都想为姚星潼冲动,顾栾觉得,这样才配得上她的良善。
他在地上坐了很久,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想。
最终脑海中只剩下一个问题。
那日看雪山时,姚星潼许了什么愿呢?
等到屁股坐僵了,他才慢慢爬起来,从姚星潼偷偷藏起来的针线盒里抽了一把亮闪闪的银针。
***
“怎么样,想清楚了吗?”
等了两日,皇后终于来见姚星潼。
姚星潼并不看她,“皇后娘娘想让我想清楚什么?”
“别装傻了。”崔含霁冷笑道,“你不是很聪明,前脚刚出事儿后脚就能让顾栾来给你顶罪吗?把他都能耍的团团转,这点儿利弊不会想不清楚吧。”
“上次你拿腊梅害本宫一事,本宫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顾栾就忙不迭来跪下求饶了。这次你都在这种地方待了这么久,他还没过来,你没明白什么吗?”
姚星潼生硬地回答:“我不明白。”
连尊称也不用,明摆着是故意气她。如果是之前,砍姚星潼一刀,她也是万万不敢用这种语气跟皇后说话的。
不过现在,她的脑袋悬在刀尖上,退无可退,没什么能让死亡比她更害怕的,皇后又有什么好怕的。不过是一个人而已。
崔含霁恨的牙痒痒,恨不能除之而后快。偏偏留她还有大用处,动不得。
“这是他们弃了你了。”崔含霁带上点怒气,“实话告诉你,顾连城已经面见皇上,说你跟他们没有关系了。”
“哦。”姚星潼淡淡应道。
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姚星潼的反应让她十分不满。“你这么大一点年纪,还没看清楚男人都是什么东西。你在这儿为他舍生忘死自我感动,他正和家里人想着怎么让你早死早闭嘴。道理跟你讲清楚了,条件也给你开过了。离了顾家,本宫自会给你挑更好的。”
崔含霁说这话的时候,尤其注意看着姚星潼。她猜顾栾的身份有问题,这两日也想找机会测验一二,可惜顾栾连门都不出。
“顾栾是我夫人。”姚星潼只说这一句,无论崔含霁再说什么她也不答了。
崔含霁本想乍她一下,结果没乍到。她深吸一口气不让自己失态,同时不免怀疑,自己猜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万一真的是那样,姚星潼一人所为,他们想降罪顾家也降不成。
本来想和顾家如此相安无事下去,只是这次顾栾在南岭自作主张的行为,又触动了陈元基那根敏感的神经。
顾栾一出面,公仪明就巴巴地听他的话,只因为曾经是顾连成的部下。
将士们之间的感情比他们想象的要更牢固。
崔含霁耐心耗尽离开,牢房里恢复寂静。
姚星潼手指抠了抠破烂草席。她情况特殊,住的还是单人牢房呢,偌大的屋子只有她一人,旁边的铁栅栏里都是空的。
她望着牢门外发了一会儿呆,崔含霁的话一圈圈从她脑海里滚过。想着想着,眼泪忽然下来。她背过身去,一边用手擦眼泪,一边死死咬住牙,不让自己再多哭。
有什么好委屈的呢,这两天冷静冷静分析过几十遍,不是早就料到顾连成会放弃她吗。
可真的听到消息的时候,还是会有一点点难过。她本来是想自己承担的,这样倒也能不顺了皇后的意。但是最后保全的是顾连成这样的人,她难免觉得不值。
她得为自己考虑考虑。姚星潼对着墙角,悄悄掏出脖子上挂着的小绿瓶。被关进来前有人搜过她身,自然看见过这坠子。搜身的人只是觉得它是普通的挂坠,当翡翠来看成色也不好,就给她留在脖子上了。
她拧开瓶塞,朝里面看。黑漆漆的,隐隐能看到一对微微晃动的小红点。她往里面放了两粒米,重又盖上瓶塞。
饭食太差,一碗米能掺半碗灰。她一颗一颗的看,才挑出几粒干净的。
婆婆说过,蛊虫爱干净。
***
出去时,崔含霁多嘴问了一句狱卒:“里头的,最近表现怎么样?”
“回娘娘,一切正常,饭也都正常吃了。只是话有些多,时常要人进去看着。还有,不说话时,她常对着墙坐着睡觉。”狱卒恭恭敬敬答。
“倒是心大。”崔含霁不知是高兴还是不满,拿手帕捂住鼻子,像是再也受不了这腌臢之地,快步离去。
***
外面看不出风波,可家里的气氛明显不对。
下人们多多少少知道点什么,可谁也没赶议论。
他们之间渐渐传开,说姑爷犯了错事,已经叫皇上给弄死了。
平日遇到不寻常的事情,知道的最多的往往是季婆。可季婆这次什么也不知道,因为她最近一直卧床不起,连饭都是她养大的阿林来送。找大夫看也没用,只说是到了岁数了,顶多开点补气血的方子,治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