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芝并没指望他真能为她做什么,但既然这般说了,她也不置可否,回望了一眼那快要流尽的泉眼:“去盛点水来。”
修士自然不会口渴,但是这水毕竟不同寻常,底下那些都被人泡过,她也不愿饮。这会趁着泉眼里的水还没干,她倒有几分好奇饮下会是何种感觉。
谢朝兮虽然不愿,但还是依着虞芝的吩咐去做。他接过虞芝递来的琉璃盏,走到那涓涓细流边,一点点地往里盛。
他心中是担忧的。
云根之水服用会带来剧痛。这泉眼已然算是云河之根,即便灵气不如虞芝得到的那块石头,可饮下是否会疼痛也难以估量。
这般想着,他看着手中那盏浅浅遮住底端的泉水,悄悄放置唇边,尝了一口。
清甜可口,冰冰凉凉,里面的灵气更是熨帖,温顺地融入体内。
纵使他此刻无碍,但这些日子过去,他也发现了自己的不同寻常之处。
仿佛这些会给其他人带来痛苦的云河之水对于他来说与普通的河水并无区别,甚至连沉入水底对他而言都是轻而易举之事。
那么,这水他喝着没事,是否会伤害师姐?
忧心几乎时时刻刻裹挟着他,任何事情,只要与虞芝有了干系,他便忍不住去想这究竟是什么,是否有何顾虑,是否有何不吉。
不过数日,他像是要将这辈子的慌乱都经历,就连此刻尝了毫无问题的水,都会想这许多。
虞芝坐在不远处,正注视着他的身影。
他周身的灵力……似是又多了些?
接个水的功夫,修为竟也能进步,可真是奇哉怪哉。
她靠在树干上,身下还垫着谢朝兮脱下的外衫,口中喊道:“谢朝兮,你快点。”
又被她喊着名字,谢朝兮的手抖了抖,好不容易接满的泉水又从琉璃盏的边缘撒了些许。
他顾不上再盛,急急回头,往虞芝身边赶去。
脚步不停,手却不敢不稳,里头剩下的大半杯水一滴未落。
“你好慢呀。”虞芝半真半假地埋怨道。
她将脸凑近,示意谢朝兮喂她。
青涩的少年反应不慢,但即便领悟了虞芝的意思,他还是不好意思动手,只慢慢地将杯盏送到虞芝的嘴边:“师姐,水凉,喝慢些。”
日光下的琉璃盏耀眼夺目,外壁上挂着不少水珠,更是映出五颜六色的缤纷。
看着与自己近在咫尺的杯口,虞芝微微眯起眼睛,抬头问谢朝兮:“师弟,你莫不是偷尝了一口?竟还有你的唇印呢。”
这琉璃盏剔透晶莹,加上被谢朝兮接接洒洒数回,便是有痕迹也早被冲到不见。
虞芝只是见他背影,随口一言罢了。
只是见了他脸色发红的反应,她便知晓自己说的没错。
轻声的笑自她喉间溢出,她含住杯盏边缘,就着谢朝兮的手,仰头饮了一口,接着舌尖轻轻一推,将琉璃盏还回去。
一抹柔软的红自她口中隐现,谢朝兮只是稍稍低头便见到这一幕,慌不迭就要松开手,不敢再看。
那片唇瓣覆上去的,是他饮水时碰到的那处……
只是这么想想,他的心都仿佛被分成一缕缕、一丝丝,纠缠在一起,又像是乱麻,又像是飞絮,搅得他心神不宁,手足无措。
琉璃盏倾斜,将要脱出他的手时,却被另一个人握住。那只手温暖柔软,盖在他的手背上,将被他松开的琉璃盏带了回来。
“师弟,好容易接回来的水,可莫要浪费了。”
云河只上不下,他们上来时艰难,这会要回去却是简单得很。
虞芝望着往下淌得瀑布,比她来时已经小了不少。
这般向下看去,并不能见底,也看不到那些宗门的弟子们。
“师弟,你说这深渊,是什么铺就的呢?”
她说完便纵身跃下,并不真的想要听到谢朝兮的答复。
落到来处之时,云河之中果然已经空无一人,不少弟子早就待不住,连滚带爬地往岸边跑。
只是云河毕竟十年一开,即便不能待在水中,哪怕在边上吸收灵气修炼也是好的,他们没有一个舍得离开。
虞芝从上方飞身而下时,他们的眼底俱是难以置信。
“不会吧,虞师姐竟然活着回来了?”
“这真是闻所未闻啊!”
“她身后那个究竟是谁?听说不过是个外门弟子,竟也能上云河?”
……
杂七杂八的议论声虞芝都当作未闻。
所有人都在一旁,看着她的下一个动作之时,段清跑上前去:“师姐,你和师兄可算回来了。”
他们一走就是小一月,段清连辟谷丹都吃了二十七颗,每日旁的人还有师尊教导,她只能一个人默默在一边修炼,多少有些无聊与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