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望心中忽然冒出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如果能死在这样阳光里,倒也不错。
他走进书房,展开画卷。
画中烟波浩渺,小舟轻远,没入浓雾,前路茫茫。
上头题着四个字——回头是岸。
并无落款。
这字是他先生的字,这画……虽画的是山水写意,这小舟的笔法却十分细腻,连薄帆上落着的叶子也勾点了出来,分明是工笔的手法,群山也似不曾画完,不过大约是特意留白,显出雾浓路盲。
工笔……
沈望摇头,他祖父最擅长的就是工笔画,只是当年变故,家累尽散,他多处寻觅,也只找回了祖父的两幅画,一幅是《唐宫喜鹊啼春早》,一幅是《匀笔阁论画》。
至于这字,墨迹还很新,是旧画新题。
先生这是在劝他啊。
沈望取出常用的小印,仔细沾了印泥,在画上盖下。
印痕如血,像一片山川中的红叶。
沈望抚过小舟。
叫我回头是岸……
可谁是我的岸呢。
池州城外,福玉公主的送嫁队伍露宿荒野。
小太监道:“每日里坐大车,坐得人都要散架了,你听说没,头十辆车里,就好几个宫女得了风寒,全被抛在荒郊野外了。”
另一个小太监嗤了一声:“咱们的命就是这么贱,上头才不会管你我死活,所以昨晚我就说不让你喝那碗冷汤,万一闹肚子了,被管事的知道,肯定也把你就地抛下,便宜了野狗。”
“来福,你说得也太吓人。”
“我是为你好……小顺子!你快看,你快看那边!”
“咦?那些侍卫怎么了,怎么全往外跑,还……你看见没有,杀人了?杀人了!”
“小顺子!小顺子,快别看了,快低头!”
很快,有举着火把的侍卫过来了,侍卫粗鲁地把来福拽到一边,叫管事辨认:“这两个确定是队伍里的吗?”
管事连连点头。
冷风呼啸,火把下,管事脸上满是浮腻的冷汗。
“大人,这两个的确是我的人,都是捧金器的,绝没有错。”
侍卫抽出的刀上还滴着血,冷冷扫他们一眼,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是往另一撮太监的方向去了,嘴里呵斥道:“你,站起来!”
另有一个侍卫驱赶着他们往一个方向集中,管事的给侍卫塞了银子,又说了好话,问今夜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是不是来刺客了。
那侍卫也是觉得这么大的事情肯定瞒不住,便小声跟管事说了,也落进了他们这两个小太监耳里。
小顺子和来福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惊恐。
怎么可能!
昭王被刺身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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