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眼里流淌着浅浅的温柔。
江宛看着他,笑道:“我不困,我陪你吧。”
现在离子时最少还有两个时辰,江宛想了想,问他:“你有想做的事吗?”
余蘅反问:“你知道哪里看烟火最好看吗?”
“是折星楼。”
折星楼上,处处挂着薄绢扎成的灯笼,散出一路暖色的光。
余蘅走在前方,江宛跟在他身后。
登到最高一层时,冷风吹拂下,灯光散乱。
江宛穿着一身素服站在灯光里,肌肤胜雪发如墨,露出怅惘的表情时,正应了那句楚楚可怜,像误入凡间的仙子,一挥袖子,便要回去九天上。
余蘅飞快走到她身边,拉住她的袖子:“江宛。”
“嗯?”
余蘅克制而隐忍:“你冷吗?”
他想要一个拥抱,最后却把机会让给了他的大氅。
被温热的衣物包裹住的瞬间,江宛也被她最喜欢的木叶香气围绕。
他们看到了今年最漂亮的一场烟火。
极绚烂处天际陨落,极欢乐处归于寂静。
还是太过感伤了。
要是祖父也能看到这场烟火就好了。江宛想着。
这时,她忽然听到余蘅说:“江宛,我在这里。”
所以不要觉得寂寞,也不要觉得难过。
“余蘅。”江宛短促地喊了一声,她不知道能说什么,于是上前一步,踮脚抱住他。
她把脸埋在余蘅肩上,畅快地流着泪。
“没了……”她含糊道,“余蘅……我……爷爷……我没有爷爷了……”
哭过一场,心里就敞亮多了。
江宛虽然觉得眼睛又肿又干,但还是笑了,是祖父过世后,第一次真正笑了。
因为她已经想好接下来要做什么,要去哪里。
受草原女子剽悍的风气影响,北地对于女子的约束还是较为宽松的。霍娘子在北地办了多年女学,并没有受到太大的阻力,江宛的目标虽然远不止于此,但从北地开始,显然是最好的选择。
她早就想好了,阿柔和蜻姐儿都要带走,圆哥儿也要接到她身边,至于江辞,她一贯认为读万卷书也要行万里路,若是江辞愿意,自然也能随她去北地。
等办完祖父的丧事,将家中事务安排好,开春就能出发,正好是一年中最适合赶路的时候,她还打算在路上试着教阿柔骑马,北戎的女孩子五岁就能学骑马了,阿柔现在开始学,应该也很合适。
江宛想坦诚一些:“余蘅,我想开春以后,去找霍娘子。”
余蘅一愣:“你想去探望她,出去散散心,是好事。”
“不是散心,也不是探望,我想长住浚州,霍娘子在那里办了女学,我想我可以去帮些忙,尽些绵薄之力。”江宛想了想,补了一句,“这是我想做的事。”
“不能留下吗?”余蘅轻轻问。
江宛摇头。
“可是在汴京,你一样可以做这些事?”
“你也明白,如果从汴京开始,一旦失败,就没有从头再来的机会了。”
她不可能留在汴京,只为了等待所谓的最好的时机,她相信最好的时机是自己创造的。
余蘅:“这里就没有什么能留下你吗?”
“权势地位我都不稀罕。”江宛道。
“哪怕是做我的皇后。”
“我要自由。”江宛道。
她不忍看余蘅的表情,于是转身,想要离开。
余蘅看着她的背影,用从没有过的语调,几乎是在哀求:
“江宛,你舍得我吗?”
江宛浑身一震,“我恐怕是个狠心的人,陛下。”
她用了余蘅最不想听到的称呼。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