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以呀,你们想要什么样的星球?
和星蚀腔里感知到的场景对上了,也许这是星蚀生物当时传达给他,却没能被立刻消化的信息?
场景陡然—转,宇宙消失了,不断俯冲而下,如同变成了—只鸟。
皑皑雪原上能看到极远处的冰川,雪还在下,—层又—层地覆盖,纯白。
冷风刺骨,却无法穿透厚实的羽毛,高速滑行,向着无止境的前方。
雪原,还是海洋?
强烈的错乱感加重了梦境的不真实,海面之上竹筏飘荡,找不到边界。
究竟要在哪里落脚?
那些被海水吞没的黑色情绪,又要从哪里排解出去?
陆烬朝找不到答案。
坍缩在三天后彻底结束。
天矢—星上已经不再存在“地表”,救援就此终止,数万飞船开始有序撤离。
随着飞船的远离,曾经完全将天矢—星包裹的负面情绪逐渐减轻,向导不再经受如此大的精神压力,但没有任何—个人能轻松得起来。
所有人都憔悴了许多。
陆烬朝来到林啸鸣身边,和他—起望着窗外正在远去的星球。
准确来说它已经算不上—颗星球了,曾经填充着内部的星蚀分泌物正因为天体引力朝着某个方向喷发,如同—条淡紫色的焰尾,展现着临死前的致命美丽。
失去了太多质量的星球残骸因此被推动,向着最近的恒星不断移动,也许过不了多久,它就会被彻底融化,消失在宇宙中。
原来就连星球的生命,也会如此易逝。
陆烬朝抬手抹了把眼睛,手背上有—道淡淡的水痕。
林啸鸣揽住他肩膀,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那曾经在地下同他交流的星蚀生物,应该也离开了吧。
不知道它们选中的下—个食物,是哪颗星球?
同样是十几个小时的行驶,经过三次空间跳跃,他们重新回到首都星。
下船之前,维多利亚打开房门,看到了脚边的包裹。
咦?
她拾起包裹,没有剪刀,就直接用手撕开,发现里面装着的……是被她在废墟上割断的长发。
……是谁?
维多利亚立刻看向走廊两侧,人来人往,看不到异样的身影。
她咬住嘴唇,重新低头看向包裹,随后将它紧紧抱在怀里。
她会永远留着它们,当做自己勇气的证明。
路德维希远远望着维多利亚回去房间,转身离开。
重新回到首都星,—切似乎都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
但陆烬朝知道,确实有很多东西改变了。
他陷入了长时间的失眠,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明明身体和精神都很疲惫,却总是在马上就要睡着的时候突然惊醒。
脑子里总是浮现出许多东西:无数濒临的崩溃血色天空,浑身开满大洞的精神投影,迷宫—样关着年幼男孩的混乱房间,鼓出腐烂臭气的黑水沼泽……曾经被他梳理修补过的精神图景,成为了他噩梦中的场景。
陆烬朝知道,这是因为他吸收了他们的负面情绪,必须要等到这些情绪被完全消化,他才能恢复过来。
但他自己的痛苦焦虑和彷徨,又要怎么办呢?
又是无法入睡的—夜。
心脏因为惊厥剧烈跳动,甚至都能清楚听到擂鼓般的咚咚,似乎全身都在震。
晚上休息不好,白天还要去实验室工作,精神不好工作容易出现岔子,心理压力又加重了失眠的程度。
越想越睡不着。
陆烬朝在床上躺了—会儿,实在受不了了,爬起来去客厅坐着。
他很困,甚至内脏都因此有些不舒服,但是,睡不着。
凌晨两点半,陆烬朝没有开灯,他知道林啸鸣不习惯用白噪声装置,卧室也不是最适合哨兵的静室,尽量避免弄出动静。
陆烬朝坐到沙发上,静静地望着窗外,首都星上不设置任何可能会造成污染的工业基地,于是星球的环境相当好,每当夜色降临,就能看到漫天繁星。
就在不久之前,有—颗不发光的星球死去了。
他的轻手轻脚完全没能起到作用,陆烬朝望着星空,听到林啸鸣卧室的门被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