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棋逢对手(2 / 2)

“再退的话……就要退到‘官渡’了!

“末将觉得,我等应该立刻去支援,不如就让末将去吧!”

“等等……”

童晓初不再是统帅,心头压力骤减,总算是能够平静的思考问题,他分析道:“督师,西齐会不会是佯攻,目的就是把我们骗去洛水以西?”

“没错,就是佯攻。”

陈三石给出肯定。

“那怎么处理?”

童晓初说道:“我立刻传信给滕乐,令他继续死守?”

“不。”

陈三石霍然起身:“传令全军,即刻开拔,十二万大军一起过河,驰援云端府,不得有误。”

“督师。”

童晓初紧紧跟在身后,不解道:“明知道是佯攻,为什么还要过河?”

“假亦真时,真亦假。”

陈三石一边往外走,一边平静地说道:“如果我们不去的话,佯攻就会变成真正的猛攻,云端府里的五万兵马要是丢掉的话,后续就真的无力再与之抗衡了。

“童晓初听令!

“你立即率领两名炼气中期修士,五百名将士驾驶两百小船,船上准备好钩锁铁链,提前在渡河大桥的两侧等候。”

“小船?锁链?”

童晓初本来想追问缘由,但嘴张到一半,又觉得实在丢人,就没好意思问下去,干脆利落地转头去照做。

另一边。

督标军也陆续启程,准备通过洛水大桥跨过这条长江。

他们连续吃了将近半年的败仗,士气低落到极致,以至于行军之时,都有些死气沉沉的感觉,相反,洪泽营一万五千将士秩序森严,杀气腾腾。

“那就是洪泽营?”

“是啊,我听说咱们大帅换人,如今是陈督师挂帅指挥!”

“太好了。”

“我们是不是不会再跟之前一样溃败了?”

“废话!”

赵康大声呵斥道:“自己好好想想,陈督师自从入伍以来,可曾打过一次败仗?!”

“确实没有!”

“而且我听说今日在军营,陈督师和兵仙的分身对话,说兵仙已经败了!”

“……”

在洪泽营的带动下。

督标军的士气才总算是渐渐恢复,在抵达岸边后,开始趁着夜色渡河。

……

西齐军营。

“仙师。”

钟无心一把掀开帘门,神色有些激动地说道:“如你所料,十二万大军,已经开始渡河了!而且时间紧急,他们也只能走大桥,我们要不要半渡而击之,让他们过不安稳!”

“嗒~”

闻言,韩湘拿起黑色棋子,代替对面的棋手落子。

然后,他又放下一颗白子,走出新的一步棋,似乎是心情不错,耐心讲解道:“云端府尚且没有失守,最多只能派两三百人绕城而行,再多只会暴露踪迹,遭到前后夹击。两三百人,你觉得够半渡而击之么?

“所以。

“放他们过桥就是。

“等到他们过桥之后,去命一名仙师用储物袋装载船只,率领两百人绕城静默而行,找机会烧了大桥,断他们的退路。”

“可是……”

钟无心胸有忧虑,但是不敢直言。

“有什么不同见解,就尽管说。有时候庸才,往往才能够一语道破天机。”

韩湘语气轻蔑,但并不反感部下谏言。

他喜欢听到不同的声音。

如此才能更加印证什么是“对”的策略。

一个领兵之人,必须要有自己的傲气,但不能刚愎自用,否则的话就只是个匹夫。

得到应允后,钟无心再也没有顾忌地说道:“可是十二万大军尽数过河完毕,这个时候再断他们的退路,不会逼得他们做困兽之斗么,玛瑙河之战,就在不到一年前啊。”

“玛瑙河~”

韩湘回忆着地名,不疾不徐地说道:“我看过那场战斗的卷宗,背水一战我也用过。但,不论是背水一战还是破釜沉舟,都不是你们表面那么简单的‘困兽之斗’,是需要‘希望’来支撑的。

“玛瑙河能成。

“是因为宇文一族的那个蠢材倾巢而出,把大本营给丢了。

“这种情况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

“而陈三石的手底下的兵马,除去洪泽营之外,也不是他的亲兵,对他的信任度不会那么高。

“真若是断了退路,他们不会困兽之斗,只会惶惶不可终日,直到彻底崩溃。”

“我懂了。”

钟无心抱拳:“多谢仙师赐教!我这就去安排!”

……

洛水大江!

就在大盛十二万兵马过河之后。

深夜子时。

一艘大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水面上。

大船的旁边,是数不清的小船,小船上面摆满干燥的草木,西齐将士们将其点燃之后,任由其随波逐流,撞向水面上的木质大桥。

“快,动作快些!”

“洛水天险,桥梁难修,烧了桥以后,盛人就要被困死在东岸了!”

参将孟大义压着声音催促道:“快!”

大船之上。

一名西齐修士凌空而起,直接飞刀桥梁的上空,双手结印,身前就出现一颗火球,准备先把火点起来再说。

“嗡——”

可就在这个时候。

一道冰霜凝结而成的刀刃旋转飞来。

西齐修士大惊,急忙把火球砸过去。

两道法术对撞,互相抵消。

但见一名大盛修士御剑来到半空,摸着下巴上的胡须,开口道:“道友,还不快走?”

“呵呵~”

西齐修士冷笑:“别急,等我的人把桥烧了以后就走。”

“是吗?”

大盛修士啧啧道:“恐怕是烧不掉喽~”

“嗯?”

西齐修士这才看到。

在大桥的两边。

早就准备好大量的小船,这些小船上面装备有锁链,不等熊熊燃烧的火船靠近,就将其牢牢固定住,然后牵引上岸,根本无法靠近。

“你们早有准备?”

西齐修士皱着眉头:“也罢,那道友咱们就改日再见吧!”

眼看着还有其他大盛修士靠近,他一刻也不停留,加持各种法决符箓,瞬息之间就飞到百丈之外,很快消失不见,逃之夭夭。

“狗日的,你就这么跑了?那我们呢?!”

西齐参将孟大义破口大骂。

两边都有仙师。

但这些仙师互相之间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会拼命,遇到危险跑得比谁都快。

没了仙师。

参将孟大义和前来放火的西齐将士,自然是被屠戮个干干净净。

……

西齐军营。

“仙师!不好了!”

钟无心匆匆来报:“昨夜烧桥的计划没有成功,陈三石早有准备,我们派过去的一个参将和两百多个弟兄,没有一个活着回来。”

“见招拆招。”

韩湘平静如水,慢悠悠地捡起几颗被围死的白子,自言自语道:“白袍不蠢,雕虫小技不成,也很正常。”

“接下来呢?”

钟无心问道:“十二万大军已经尽数渡河,马上就要抵达云端府,咱们还继续攻城吗?”

“撤吧。”

韩湘又落下一子:“撤之前,先小败两阵,撤退的途中,把备用的盔甲、兵器,还有造饭用的锅灶全部丢掉,再扔下一些伤员,想尽一切办法把他们引到三百里外的‘碎石川’。”

“是!”

……

云端府。

“弟兄们,撑住啊!”

“援军马上就会来!”

城墙之上。

滕乐铠甲破裂,浑身是血地厮杀着。

天空中。

曲元象更是领着两名修士和西齐修士斗法。

一场大战,从下午杀到深夜。

西齐国的军队才暂时退去。

“我的符箓!”

曲元象心疼地龇牙咧嘴。

他从空中飞回来之后,一把揪住滕乐的衣襟:“援兵呢?他们还来不来,不来仙师爷爷我可要走了!你知不知道,我这一个晚上消耗的符箓价值多少灵石!”

“仙师息怒……”

滕乐不满对方,但也必须仰仗对方压阵:“咱们要是能把邙山拿下,一切不就都是值得的吗?而且陈督师他们这两日肯定就能到!”

“两天?要打你们自己打吧!”

曲元象骂骂咧咧地说道:“天亮之后,援兵再不来我就走了!”

“仙师,仙师你不能走啊!”

滕乐连忙说道:“你要是走了,城里的五万弟兄该怎么办?”

“关我屁事!”

“滚蛋!”

直到天明!

西齐军再次开始攻城。

曲元象果真要走。

也就在这个时候。

大盛援兵赶到!

十二万大军,以洪泽营为先锋,浩浩荡荡地突兀出现在城外的荒野之上。

“援军到了!”

滕乐大喜过望:“弟兄们,开城门,随我杀敌!”

“那个什么狗屁陈三石,总算是来了,要是再不过来,老子都准备飞过去砍了他!”

曲元象狠狠往嘴里灌了口酒,看着城外的西齐国军队:“一群牲口,浪费老子这么多灵石,非得抢回来不行!”

“杀——”

“不好!”

“盛人的援兵来了!”

“……”

“撤,撤啊!”

“……”

在云端府内守军,和督标军援兵的夹击之下,西齐军队不断败退,一路上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爽快!”

追击之中。

曲元象杀死一名修士,笑呵呵地把别人的储物袋收入囊中。

“你就是陈三石?!”

他跟王竣等人汇合,看着白袍只觉得有点儿印象:“不错,不错!”

“报——”

浴血而归的赵康汇报道:“大帅!西齐大军全部撤到碎石川之内,要不要继续追击?!”

“当然追啊!”

曲元象带着浑身的酒气说道:“这、这就叫做那个,乘胜追击!”

“穷寇莫追。”

陈三石直接将其无视,下令道:“全军,回云端府。”

“真不追了?”

童晓初小心翼翼地说道:“大帅是觉得,前面有埋伏?”

“有个屁的埋伏!你们当我不懂兵法?!”

曲元象指着地面上,西齐军逃亡时留下来的盔甲等辎重,嘲讽道:“你看看,连吃饭的锅都扔了,他们早就被仙师爷爷我杀得屁滚尿流,还有胆子设置什么埋伏?追,给我追——

“嘿~姓陈的,老子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下令,追击!”

“曲元象,你只是负责压阵,指挥的事情与你无关。”

陈三石沉声道:“再随意乱我阵脚,军法处置!”

“嗯?”

曲元象明显一怔,似乎不敢相信有人跟自己这么说话,他瞪起眼睛,怒道:“你说什么?什么处置?!”

“军法处置。”

汪直插话道:“我给你解释解释,通俗点来说,就是‘砍头’,把你脑袋砍下来。”

“我先砍了你们!”

曲元象说着就召唤出飞剑。

陈三石凛然不惧,直视着对方,不急不慢地对另一名修士说道:“王竣!如果你们升云宗,还想打赢这一仗的话,就管好你这个酒鬼同门!”

“师兄,住手!”

王竣同样拿着飞剑,横在曲元象的身前:“灵脉事关重大,也关乎到你我日后的仙途,你要是再在这里胡闹,我就要去向宗门告你的状。”

“你……”

受到师门威胁,曲元象才没有轻举妄动。’

“曲元象。”

陈三石淡然道:“你如果不服我的安排,也可以自己御剑飞到碎石川去看看,韩湘是不是在那里等着你。”

“去就去!”

曲元象说着,但终究还是没有踏出这一步,最后只是狞笑:“好啊姓陈的,看在灵脉的份上,我且忍你几日!”

语毕,他拂袖而去。

“撤军——”

督标军鸣金收兵。

从夷陵开始就一溃千里的大军,总算是体会到胜仗的滋味,士气从谷底,开始一点点地回升。

……

碎石川。

山巅之上。

韩湘坐在巨石上,面前摆放着棋盘。

棋盘,便是他的舆图!

在他的身后,集结着所有的修士,只等着对方进入埋伏之后就一齐同手。

钟无心单手按在佩剑的剑柄之上,焦灼地张望着:“怎么还没来?”

“大帅!”

“陈三石,撤军了!”

一名斥候前来汇报:“他们追到碎石川前二十里,忽然就鸣金收兵了!”

“看来,姓陈的还是不上当啊。”

钟无心有些失望,长长地叹了口气:“还好,咱们也没有损失什么。”

然而。

韩湘却是从棋盘之上,拿掉许多代表着西齐军的白棋。

意味着他们的损失。

“仙师何意?”

钟无心没有看懂:“咱们也就折损了两千多人,无伤大雅才对。”

“折损的兵力有形,但是亏损的士气是无形的啊。这一局,是陈三石小胜三分。这局棋,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韩湘捻起棋子,悬在空中片刻之后,重重落下:“传我军令,大军在云端府外八十里的平原处安营扎,然后日夜叫阵,让督标军出来和我们正面决战吧。”

“是!”

又是二十日过去。

双方陷入僵持。

自从退到云端府之后,督标军就再也没有露面,不论如何挑衅叫阵,都始终坚守不出。

“好一手避其锋芒。”

韩湘仍旧坐在山巅的棋盘前,发须连同衣决都在秋风中飘荡,手中拿着棋子,悬而不落,自言自语道:“那就只好让你避无可避。

“这一子。

“叫作‘攻凤逼云’!”

“啪——”

棋子落下。

……

云端府。

经过一场小胜,再加上二十日的休养生息。

督标军重整军纪,变得焕然一新。

只是他们,也没有办法继续这样无止境的地守下去。

“报——”

“斥候传来消息!”

“西齐军分兵五万,准备直接绕开嘉州,去打凤州!”

“……”

“陈督师,凤州空虚!”

童晓初的头发又白了许多:“一旦让他们进入到凤州,明州也会危矣,明州要是丢掉,凉州也保不住,毕竟绝大部分北凉军如今都在跟庆国对峙,只剩下少量的卫所兵驻守。

“咱们不能再继续在城里守下去了。

“这个韩湘好生歹毒!

“他、他是在逼迫我们出城决战啊!”

楚仕雄、汪直、滕乐等人也都一脸的凝重。

尤其是洪泽营。

他们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虽然没有败,但也没有取得任何进展。

竟然有人,能和白袍陷入到僵持的局面。

不愧是兵仙。

“实在不行的话。”

汪直沉声道:“你分给我一万人,我去凤州的静海府,就算是死也给你守上半年。”

“不。”

陈三石的目光从舆图上挪开,开口道:“既然韩湘这么着急正面对阵,那就遂了他的愿吧。

“传令下去。

“五日之后。

“十七万大军出城布阵。

“准备和西齐的三十万大军,正面对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