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飞檐是凤凰鸟的羽翅状,只是经年早已斑驳了诸多色彩,更添一种岁月积压的厚重感。
旧庙无匾,石刻无名。
姜照一走入廊内,才在虚掩的庙门内望见了一道模糊的金身塑像的轮廓,檐下竹编帘上的白玉铃铛莹润含光,刹那又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仰着头望了一会儿,不自禁地伸出手,指腹轻轻地拨弄了一下那铃铛中间悬挂的一颗银珠。
一刹之间,清泠旷远的声音响起,余音悠长。
说不清是天光还是别的什么光影附在那白玉铃上,那一瞬晃了她的眼睛,姜照一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睛。
她才定了定神睁眼,却看见自己右手腕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丝红色的线绳。她的目光顺着那红线一寸寸前移,看那丝线跃入檐外,尾端却消融在一簇犹如水波般梦幻的光色里,根本望不到另一头。
她怔怔地看那红线,
面前的旧庙,苍翠的山林,在她的眼前转瞬揉碎成一缕轻烟,消散了痕迹。
她朦朦胧胧的,
发觉自己好像站在离那满月华光最近的地方,风吹动树影婆娑,也吹着那一道身影深色的衣袂翻动。
可那风吹过她的脸,她却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她在极暗的光影里,只能模糊地看见那人苍白的,骨节修长的一只手。
他苍白的指节微屈,暗色的光影如烟花般从他掌中散出,一时寒鸦嘶鸣,草木摧折,原本袭向他的几道身影在顷刻间血肉剥脱散落,白森森的骨架却完好地躺在地上,严丝合缝,十分规整,如同冰冷机械制造出的工艺品,不沾半点儿血肉痕迹。
手指稍稍用了些力,他腕骨的那道疤就显得愈发狰狞。
他指间的血,衬得他肌肤更加苍白。
那样殷红的一滴顺着他的手指下来,好像坠在她的眼睫,刹那染红她的视线。
他手腕红丝乍现的瞬间,
姜照一就好似受到某种不可抗拒的牵引一般,猛地一下子被拽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骤然睁开双眼,
脑海里却还是那几具褪去所有血肉的森白人骨。
额头满是冷汗,她喘着气下意识地伸手抹了一把额头,却又觉得手腕有点刺疼,她才低眼一看,便见绑着红丝的右手腕已经被磨出一道红痕。
那像是被人用力拉拽后留下的痕迹。
姜照一呆住了。
脑子里混沌一片,她愣愣地拥着被子坐了一会儿,听见雨滴拍打窗棂的声音才终于慢慢地回过神。
她伸手拉开厚重的窗帘,才发现外头天已经见黑了。
没在枕边找到手机,她下了床在乱七八糟的书桌上翻找了一会儿,才在空空的零食盒子底下找到手机。
手触碰到了鼠标,电脑屏幕亮了起来,她还没退出绘图软件,熬了一夜加一上午画完的画稿色彩浓郁,电脑和台灯的光线照着姜照一白皙的面庞,更照见她眼睑下浅青色的黑眼圈。
随手抓了一片没吃完的薯片塞进嘴里,她一屁股坐下来,一只脚踩在椅子上,单手拿着手机点开外卖软件,点了份麻辣烫和一杯芝士葡萄果茶。
她将早就保存好了的画稿点了叉,但摸着鼠标好一会儿,又点开了新的画布。
拿起压感笔,她戴起框架眼镜,咬着薯片,手腕在数位板上来回晃动。
窗外雨声越发明显,她却恍若未闻。
门铃声响起的同时,姜照一手边的手机也震动起来,她如梦初醒般停了笔,忙接了电话,又穿好拖鞋走出卧室,跑到玄关去拿外卖。
提着东西回来,她又在电脑前坐下来,把数位板收起来放好,才插了吸管喝了口冰凉的果茶,打开麻辣烫的盖子,夹起一个丸子喂到嘴里,还不忘用另一只手点开旁边的ipad找了个最近新出的悬疑推理综艺来下饭。
吃完麻辣烫,姜照一还没来得及收拾桌子,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她歪头一看,屏幕上显示着“薛烟”两个字。
“一一,你还在忙吗?”
电话那端异常嘈杂,薛烟已经尽力扯着嗓子大声说话。
“已经忙完啦,”
姜照一单手用纸巾擦了擦桌面,丢进垃圾桶里,“你在哪儿啊?听着好热闹啊。”
“在KTV呢,雨蒙姐喝醉了,这会儿正闹呢,我一个人搬不动她,她跟她男朋友闹别扭了,不让我给他打电话,你要是能来你就过来一下吧?”薛烟一手叉腰,回头看了一眼在沙发上拿着麦克风一边哭一边唱歌的黄雨蒙,语气透着些无奈。
“啊……好,薛烟你微信发我定位,我马上来。”姜照一用手指勾掉挂在鼻梁上的框架眼镜,也没来得及多收拾,在衣柜里找了一件碎花裙换上,又用气垫梳随意地梳了两下头发,背上背包就匆匆出门。
下了出租车,姜照一走进KTV大门,一边顺着走廊往里走,一边低头看手机屏幕上薛烟发过来的房间号。
“小穆你怎么才来啊?”
一道满含笑意的女声忽然传来。
姜照一闻声下意识地抬头,果然看见穿着黑色套裙,烫了棕黄卷发的中年女人正从洗手间那边走过来。
“赵组长,我路上堵车,不好意思来晚了。”才要推门进包厢的年轻男人回头看见她,便推了推眼镜笑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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