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说,要不是她练过长跑,恐怕能被江舫直接甩丢。
南舟“啊”了一声,还想问些什么,身体就被江舫拥入了怀里。
江舫说:“南老师,你吓着我了。”
他的声音极轻,轻得仿佛温柔的耳语。
南舟的皮肤白得透明,白得像是要化成一道天光,和空气一道融合了似的。
江舫拥着他,就像拥着一道孤单的魂魄。
江舫认真发问:“要是你出事了,我该怎么办呢?”
“不用害怕的。”南舟读不大懂过于复杂的情绪,抬眼看他,一板一眼地同他分析自己的计划,“魏成化想要吸取我的精力,我有把握在死前带走魏成化,最差也不过是同归于尽。只要他死了,有你,再加上南极星,获胜应该不会有问题。到那时候,规则会复活我的。”
江舫低头,极快地笑了一下。
“你为什么要听规则的话呢?”他的话说得很柔,很慢,“我要你活着,你就不会死。”
表面如此,但江舫身体里的怪物是如何横冲直撞,只有他自己知道。
当在眼镜中看到南舟的肩膀被洞穿时,那疼痛一箭钻心,穿透了他的心脏。
现在还在尖锐地疼痛着,疼得让他几欲发狂。
要不是南舟望向他的眼神,一次次枷住了他体内的怪物,他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
江舫一手搂住还有些虚弱的南舟,另一手将能够快速痊愈的药粉倾倒在南舟肩膀上,宽容笑道;“不过,我们南老师的计划向来都很好。你想做什么,我都该支持的,是不是?”
南舟眨一眨眼睛,总算从他的话音里听出了一点别的意味。
他抬起眼,看到的是江舫温柔无匹的笑容。
落在他肩上的药粉也是均匀细致,被他一点点抹开。
他的手法非常让人舒服,甚至让他觉不出太强烈的痛感。
但当南舟偏过头去,看向撑在自己身后的地板上的、江舫的手时,他发现它正神经质地发着抖。
他把全身的疯癫都集中、压缩在了那只手上。
他强行克制着自己不发疯。
察觉了他目光的落点,江舫用带着药香的手,轻轻捏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脸纠了过来:“别看。”
江舫是一团燃烧在匣中的火。
他遗传了糟糕的爱情狂热患者基因。
他向来讨厌自己这种极有可能源自于他母亲体内的爱情至上主义,他被母亲灼伤过,因此更加不愿灼伤南舟,不愿让他知晓自己的疯狂。
他恨不得将南舟关起来,不许任何人触碰、伤害到他。
但他在和自己的控制欲作斗争,所以只能假作绅士。
他温和地强调道:“别看。”
南舟体察到了他的心思,点了点头,转换了话题:“你说她死了,是什么意思?”
江舫说:“字面意思。”
他不愿多谈及自己的疯狂,便谈起了一个新的话题:“你们觉不觉得,‘朝晖’这支队伍,有点奇怪?”
从杀掉“朝晖”的三名队员开始,江舫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他们似乎过于弱了。
这种“弱”,和他们团队赛排名第二的分数,并不相称。
南舟微微扬起了眉毛。
他也有这样的感觉。
“朝晖”的实力其实已经优于大部分玩家了,这固然和他们带血的原始积累过于丰厚有关,但是在真正和他们硬碰硬时,他们的计谋却并不显得多么优越高级。
即使是有脑子的魏成化,他那点脑细胞,似乎也不能支撑他们取得如今的成就。
……
落荒而逃的苏美萤像是一只粉色的扑棱蛾子,一头撞碎了玻璃,和着一头一脸的碎玻璃茬子,滚到了洋房走廊里。
她的身形刚一稳住,就忙不迭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s级道具。
【一键求助场外观众】。
她吧嗒吧嗒地按着红色按钮,呼唤着那头的“场外观众”。
每点击一下,她仓库内宝贵的道具就会随机消失一个。
有的是s级道具,有的是c级道具。
可红色的按钮始终是黯淡的,不见一点光彩,呼应她的求救。
眼见只剩下自己一人存活,苏美萤急得满头大汗,也顾不得颜面问题了,仓皇地点开了世界频道。
世界频道内的所有人,一直在密切关注着99人赛的赛况。
他们看不到现场直播,只能根据不断倒退减少的数字,判断当前的赛况进程。
为了避免错过系统提醒,已经很久没人在频道内说话了。
99人赛里的人忙着生,忙着死,除了部分绝望地留下遗言的玩家外,发言者甚是寥寥。
因此,当苏美萤发出的一句话跳入世界频道时,所有关注此事的人几乎是在第一时间看到了。
【朝晖-苏美萤】sos!
所有人心目里浮现出的同一个疑问: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这是那个苏美萤吗?那个傲慢至极的苏美萤?
她被打得叫sos了?
而同样一直密切关注着这场突如其来的乱局的“青铜”,向来寡言少语的副队长周澳问了贺银川一个关键的问题:“……她在向谁求救?”
即使葬送了自己在所有玩家面前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逼格和人设,她在意的那个“场外求助观众”,也始终没有给她一丝半点的指导。
苏美萤死死咬着牙关,烦躁地抓乱自己一头粉色的头发。
但她的发丝深处,好像藏着一个纠结的发团,无论如何也理不顺。
她心浮气躁,急得几乎要将自己的头发揪下。
可她也没有将更多心思放在那东西上,抓挠几下,就垂下了手。
或者说,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让她下意识地不去碰触那个东西。
她焦虑地咬住了大拇指,神经质地呓语起来:“只要我们‘朝晖’赢了,我们就能回到正常的世界去喝啤酒、吃火锅……”
“我们会有数不清的钱,每人平均分一份。还有我爸,老魏的妈,四眼的妹妹,也都可以在现实世界里活过来。”
“我们一开始就说好了……说好了——”
她的额头冒出大片大片的汗珠,顺着她的脊骨、大腿、脸颊滑落。
这种程度的出汗,已经超出了紧张、焦虑的范畴。
她像是置身在火海中,烦恼地拉扯着衣领,咻咻地喘着粗气。
只是现在的她,过分沉浸在队友全灭的情绪中,一时没能察觉到自己的状况有异。
……
另一侧的走廊上,在魏成化的尸身上下翻找了一阵、却没能找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后,李银航不免失望:“什么都没有啊。”
她一扭头,发现体力稍复的南舟,正蹲着研究魏成化爆裂开来的脑壳。
看着地上那一团红白之物和纠缠在一起的粘稠黑发,尽管刚刚体验过一场大脑旅行,李银航还是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她的心态就像是看着自家宠物在马桶边缘探头探脑一样。
刚要阻止,她就见南舟毫不避讳地探出食指和拇指,在地上一头乌糟糟的头发上搓捻了一番,拉出了一丝枯萎海草一样、连着头皮的头发。
李银航:“……”
她恨不得拉过南舟的手里里外外搓他个十七八遍。
可下一秒,看清那“海草”末端牵缚着的东西时,李银航呆住了。
……一个食指指节大的、挂件一样的东西,生长在头皮和头发中间,像是一颗小小的肿瘤。
细看之下,这肿瘤生着小小的手脚,细细的五官。
竟然是一个七窍流血的、缩小版的魏成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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