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
牧野拨开人群:“既然侯爷醒了,那就把最后一颗药吃了,我也好完事。”
陈淮极目看了他一眼。
他想起了旧事,撑着力气道:“能吊着命,想来也是当年先生一杯酒。”
牧野道:“上一次算缘,这一次——”
他噙笑:“最重要的一颗人血药丸子,趁新鲜吃。”
话音落,屋内众人几乎齐齐看向牧野,目光烈烈,如若炙火。
可若说是愤怒,却更像是恳求。
陈淮奇怪。
他虚弱地扣了扣床沿:“什么叫——”
人血药丸子。
未等众人的“无妨”说出口,牧野率先道:“江湖人称我毒医。”
牧野的名号不清楚,毒医的名头却没有人不知道。
一物换一物,物物同价。
陈淮滞住了。
他目光瞬间带上迷茫,正如不知多久的时间里,那无穷无尽的大雾。
牧野在无数淬毒似的目光里,轻轻把那一枚极其珍贵的药放在支在陈淮身边的小桌上。
小陶瓷瓶与桌面相碰,发出清脆的“哐”的一声。
这一声,叫醒了陈淮。
他陡然转过眸子,声音颤抖:“以命换命?”
牧野迅速接上:“明码标价、绝对童叟无欺。”
“是阿弦吗?”
陈淮喃喃自语:“原来如此。”
衡阳长公主握住陈淮的手,“淮儿,你先好好养伤。”
“听娘的,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二哥,你不能多想。”
“二哥,你别这样吓我。”
“……”
陈淮紧紧攥着床沿,像是要把这巨大的梨花木握出一道深入骨心的痕迹。
忽的,他挣扎着爬了起来。
结痂的伤口霎时间崩开,血如一道三指的朱红线,狰狞地爬在里衣上,曲折蜿蜒。
他如挣着的困兽,艰难伸着手,在猝不及防里,将盛药的瓷瓶连同汤药碗一同扫下去。
叮铃哐啷的碎片声里、众人的惊呼声里,陈淮重重摔了下去。
碎片被他按在手下,血红如若氤开的墨渍扩大。
衡阳长公主连同陈书沅、陈安洛想扶他起来却被陈淮避开。
他只是死死盯着牧野:“让她回来,不然,我杀了你。”
牧野居高临下,满不在乎:“你情我愿的事情,侯爷玩不起?”
陈淮硬够着牧野,目光明灭,如若魔怔癫狂。
“我不喝药。”
“我死。”
到最后,他像是宝剑断折的剑客、失去巧舌的说士,一夜间高楼尽塌,一无所有。
只是脱力道:“求你,杀我……”
牧野忽的有些心软。
他沉吟片刻:“我不救死人。”
说着,牧野捡起了那一枚药,递给陈淮。
如今这药,在旁人眼里是解药,可在陈淮眼里,宛如催命药。
这一枚东珠似的药丸,仿佛每一处都写着,看看,人血做药引,还是姜弦的血。
看看,她为你做了什么。
看看,你又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