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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几间屋子的三山子烦躁的将写废了的纸张团成一团丢到了书案底下,起身在屋子里打转儿。

其实,凭良心说,他并不爱念书做学问,可既然他阿娘希望他走这条道儿,且他本身更不爱下地劳作,那就只能坚持下去。想着那些个励志名言,三山子始终任何只要能下苦功夫,铁杵也能磨成针,他这般的刻苦用功,还能考不上秀才?

想当年,才十四岁的孟先生能一举考上秀才,他今年都十五了,还怕考不上?

暗自给自己打了气,三山子再度回到了书案前坐下,继续用功起来。

他已经没退路了,这些年来,他阿娘在他身上花了太多的钱和精力,甚至为了他的前程不惜将他的先生和堂妹撮合在一起……

哪怕人人都说阿娘做错了,可他却没法指责,只能选择破釜沉舟。他仔细想过了,只要他能考上秀才,就算阿奶再不满意,应该也会看在他的面子上同意阿娘回来的,便是为了这个,他也要再努力一把!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三山子并不管外头发生了何事,左右如今周家条件好了,哪怕没人将饭菜送到他这屋里,但凡饿了往灶间去一趟,总能寻到吃食的。他也不挑,甭管是馒头还是包子,或是几块烤焦了的饼干,只要是能混个肚儿圆就成。几次下来后,还是周芸芸不忍心,每回做饭时都会特地给他留出一份,放在锅里用热水坐着。

对此,三山子当然也有所反应,只是他的反应却让周芸芸很是哭笑不得。

他很认真的告诉周芸芸,等他考上了秀才后,就能跟孟秀才平起平坐了,到时候万一孟秀才欺负了她,他一定会帮着讨回公道的。

周芸芸在一脸懵逼的神情下,凭本能跟三山子道了谢,等回过神来之后却囧得厉害。且不说孟秀才是否会辜负她,就算真的辜负了,她应该也只会找阿奶阿爹和大金求救,而非三山子。

关键是,三山子咋就那么自信一定能考上秀才呢?

为了解惑,周芸芸还特地去询问了大金。

大金的回答粗暴简单:“他要能考上秀才,我就是下一届的状元郎!”

亏得三山子并不知晓这一茬,因而他还能静下心来刻苦念书,只盼着今年秋日下场考试能得个不错的名次,便是最差也要考上才好……

只这般,周家人各做各的事儿,倒也勉强算是相安无事。可等周家二伯娘天擦黑回家后,又是好一通抱怨。

她抱怨的不是旁人,而是周家阿奶。

“阿娘她到底是咋想的啊?咱们先前竟是完全没听说,她特地跑到人孟秀才跟前,说什么她对于娶媳妇儿格外的有经验,硬是逼得孟秀才和那张掌柜答应她,只叫她操持男方那边迎亲的一整摊子事儿!”

二伯娘倒还真不介意周家阿奶不管三河的亲事,其实也不算完全丢开不管,毕竟当初相看的是阿奶还是很积极的,只是后来亲事定下来了,才彻底一推了事的。

至始至终,二伯娘介意的都是阿奶把周家大伯和三河都拐走了,弄得她这头好多事儿都办不成。好不容易央了张里长他婆娘帮着说好话,结果回头张里长归了家听了她那些话,一个没忍住就告诉了她真相。

真相太残酷了,二伯娘先前一直认为周家阿奶带着全家男丁都在忙活周芸芸的亲事,结果忙的确实是周芸芸的亲事,却是在给孟秀才忙活。

这话要怎么说呢?自家事儿一堆,你却带着全家去帮你未来孙女婿忙活迎亲事宜?你到底算哪头的?!

好吧,尽管孙女婿跟孙女也没啥区别了,可咱能不能稍微分一下轻重缓急呢?尤其你把孙女婿那边的活儿全给抢了,办得好人家夸的是老孟家,办得不好回头还平白落得一通埋怨,何苦呢?

还有那句,对于娶媳妇儿的事情格外有经验……

呵呵,有经验,真的是太有经验了!!

二伯娘一口气不停歇的将她在张里长家听到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都告诉了家里人,最后更是直接抢过三囡手里的大碗茶,一股脑全给灌了下去,完了狠狠的一抹嘴,恶声恶气的道:“老周家娶孙媳妇儿,我一个外来媳妇儿我忙活这么多干啥?对了,先前阿娘给了我二两银子,叫我自个儿把事情搞定,我今个儿就把那二两银子丢给张里长他婆娘了,叫她给办了!”

周芸芸默默的扭过头去,一脸的不忍直视。

她错了,嫂子们也错了,这老周家最像周家阿奶的哪里是三囡,分明是二伯娘。旁的暂且不论,这不要脸的气质绝对是学了个十足。

话说回来,张里长也是惨,好端端的嫁个侄女,结果莫名就摊上了一摊子事儿。先前三囡折磨了张里长一冬日,好不容易才帮着凑了三十亩田产,就这样还被三囡鄙视。

结果,摆平了三囡又来三囡娘,那俩口子也是造孽!

造孽的事情还在后头,先前周家和张家议亲的时候,把日子定在了正月二十三,本是想着尽快把孙媳妇儿娶进门,好赖能多个干活的人儿,便是干不了农活,帮着操持家务也好,毕竟周家如今孕妇加小孩子一堆,偏二房那头家禽牲畜就没少过,这就没有不缺人手的时候。要不是大金今年才十三,保不准周家阿奶也能给他弄一个回来。

且不说旁的,单说三河这亲事,既是定下了,旁的事儿也在张里长俩口子的帮衬下勉勉强强的完成了,那就赶紧到日子成亲呗。

结果,人没来。

先前说了,周家阿奶来不来真心没关系,虽说成亲时最好所有的直系旁系亲人都在,可少个亲奶奶真没啥。

起码跟新郎官和新郎官他爹都不来比较起来,那就不叫个事儿!!

明个儿就是正月二十三了,结果一直到正月二十二,天都黑了,完全没见周家人回来。这下,不单是二伯娘急了,家里其他人也要疯了。

无奈之下,二伯娘再度敲响了张里长家的门。

张里长:…………我真是上辈子欠你们家的!!!

于是,在张里长连夜赶着牛车进县城,先寻到他堂弟张掌柜,又在张掌柜的陪同下找到了孟秀才置办下的二进小院,在深更半夜里敲开了院门。莫说喝了口水歇一歇了,张里长连门都没进,直接喊上周家二伯和三河,赶紧走人呢,不然明个儿的亲事要是黄了,他侄女也不用做人了!

人倒是接到了,张掌柜主动下了牛车,在表示他能自个儿回家后,就同周家其余人一道儿站在夜幕中,目送张里长一行人离开。

张掌柜长叹一声,半是无奈半是恳求的向周家阿奶道:“周老太,您跟我说句实话,您真的会操持亲事吗?谨元是秀才公,他家虽没其他的长辈亲人了,可到时候先生和同窗定是会来的。这要是您没啥经验,趁着如今还有时间,赶紧告诉我,好赖还有回旋的余地,我保证不怪您。”

周家阿奶冲着他翻了老大的一个白眼,瓮声瓮气的道:“我老婆子给你把话撂在这儿,要是办不好这桩事儿,我把脑袋拧下来给你当夜壶!!”

“……算了,您就当我今个儿没来过。”张掌柜一脸的木然,僵硬着身子转身回了家。

他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

……

三河的亲事并没有掉链子,且不说当天夜里他们父子俩都回去了,单说次日一早,周家阿奶便领着其他人也跟着回来了。因着是雇佣了县城里脚程最快的两匹马拉了马车,故而他们回来的还挺早,起码比其他来吃酒的村人早了至少一个时辰。

二伯娘只想呵呵哒。

好在事儿都已经提前处理好了,周家虽不曾摆流水宴,这喜宴上的菜色却是极佳的。

杀了两头大肥猪,鸡鸭鹅一大堆,八菜一汤俱是肉菜,且还是肉占了盆子至少三分之二的大肉菜。

乡下人看人家娶媳妇儿有没有诚意,一般就看俩。一是给的聘礼,二是喜宴上的菜色。虽说周家上下格外得不靠谱,好在知晓这些事儿的人少,且张里长严令家里人闭嘴,倒还真没叫事儿往外传。

外人只道,周家厚道得很,不单先前的聘礼给了至少二两银子的财物,这喜宴的大肉没个二三两银子也绝对办不下来,毕竟村里人多,喜宴又是人人都有份的,除了吃奶的小娃娃外,便是才长牙也叫过来塞两口肉。

不单是喜宴菜色好,连带周家备下的糕点糖块也好,皆是连镇上都没得买的新鲜花样,每张饭桌上都摆了个大盆子,满满当当的全是糕点糖块,吃完了也不怕,周家那馋嘴的小丫头一直在四处转悠,看哪桌少了就给哪桌添上,看着竟是半点儿都不心疼,全然没有小时候馋嘴丫头的样儿了。

有啥好心疼的?糕点糖块倒都是周芸芸做的,却都是三囡吃腻了的老品种。

还有一个事儿,周芸芸早就同她透露了消息,府城饴蜜斋的大掌柜也不知晓是咋想的,竟是拍着胸口跟周家阿奶保证道,到时候由他来提供孟家摆酒需要的所有糕点糖果,绝对管够!

这不,三囡一面按着周芸芸的吩咐干着活儿,一面已经开始期待着周芸芸出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