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年轻的时候,我肯定以活着为先,因为我想同卿卿白头偕老,我们当时结婚的时候就说好了的,要一辈子生活下去,现在白头偕老我已经做到了,我现在最害怕的是,就是自己连累她,她活了一辈子都是迷迷糊糊的一个人,也不大愿意想事情,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她怎么就还跟小时候一样呢,像个虎丫头似的,你说,我怎么忍心拖累她呢?”
卿卿是姥姥的闺字,已经好久都没人叫过了,姥爷要么叫她老伴儿,要么叫她孩子她姥姥,陡然再叫她的闺字,他才晃过神来,原来他们真的就这样慢慢悠悠的走了一辈子了,岣嵝了身体,白了头。
“不会的,会好的,您要有信心。”江景画忍着眼泪没哭出来,她不想把负面情绪再传递给姥爷。
很快做手术的日子就到了。
动手术那天,江景画和姥姥被医生叫进了询问室。
两人换好防护服,戴好口罩鞋套之后,江景画忽然转头对姥姥说道:“姥姥,您先出去吧,这里我一个人就可以。”
然后她又问医生:“我一个人可以的吧?”
医生点点头说:“可以。”
姥姥也没有多问,在护士的引领下走了出去。
医生在风险告知的文书上,一项一项的给江景画讲解,江景画听得额头冒起虚汗,突然就开始打起了退堂鼓,她拿着签字笔,怎么都无法签下自己的名字。
她突然想到了姥爷之前说的话:我这样大的年纪,生死早就看淡了,我就怕,就怕半死不活在床上躺着,到时候命全握在人家手中,我就是想跳水都做不到。
这是生死状,她想。
“你不要怕……”医生是经常遇到这种事情的,所以一开口就已经安慰起了江景画。
江景画握着笔的手在颤抖着,她扯开干涩的喉咙开口问道:“如果不做手术的话,保守治疗,这两个月里,我姥爷会受罪吗?”
“理论上是不会的。”医生说,“不过,他这种情况,早几年都还做不了手术,以前得了这个病,我们一般都是通知家人在家里好吃好喝的招待着,现在医学发达了,有机会了……”
医生后面说了些什么江景画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她在剧烈的煎熬中签下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