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岛修治再次见到津岛怜央的时候,他还穿着那身单薄又沾满尘土、脏兮兮的蓝白条纹病服,习惯性地窝在了关押着他的和室角落里,盯着自己被医用纱布包扎好的双脚,试探在在厚重纱布的束缚下动了动脚趾,在发现被缠绕的紧紧的脚趾几乎动弹不得的时候便放弃了,安安静静地靠在散发着淡淡的清漆香气的墙壁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围看守着的人已经被津岛修治驱走了。
为了能让津岛右卫郎按照他的设想,跟那些脸上长满了老年斑的所谓咒术界高层谈判,为了能不受任何人监视、能跟怜央自由谈话的今天,津岛修治从再一次回到那座让人作呕的津岛宅邸起开始拼命地谋划了。
他只有最多半个小时的时间。
站在那扇绘制着华美的山鸟花的障子纸门前,只借着那微微透出模糊光影的推拉门一点未合密的缝隙,将眼瞳贴近,贪婪地窥探着许久未见的幼弟身影,津岛修治那颗沉甸甸坠在胸腔之中的心脏仿佛都变得如同棉花般轻松和柔软了起来。
津岛修治确认了津岛怜央没有在休息,才小心翼翼地敲了门,拉开推门,走了进去。
听见轻轻叩门声的津岛怜央疑惑地抬起头,在看见了津岛修治微笑着的脸庞时,那双清透润泽的黑瞳骤然明亮了起来,小孩子惊喜地叫着,“哥哥!”
“嘘。”
津岛修治微笑着,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上,叫怜央不要发出太大的动静,他反手关上了和室的门,朝津岛怜央走去。
津岛怜央听话地捂住了嘴,没再发出动静来,他眉眼弯弯地看着哥哥那张与自己面容相似的脸庞,舍不得移开视线,连眼角都流露着藏不住的甜蜜喜悦。
他全然遗忘了自己的处境,满心满眼地注视着在那次仓促分开后在没有见过的哥哥。
而津岛修治则跪坐在了津岛怜央的身前,丝毫不嫌弃他身上略显肮脏的病服,怀抱了上去。
冰凉的夜露气味、灰尘气、刺鼻的消毒水味、淡淡的血腥气和苦涩的药香,扑面而来,那混杂的气味并不好闻,但却切切实实地散发着生命的暖意,足以让人安下心来。
津岛修治一寸一寸地细致打量着津岛怜央变化的面貌。
他脸上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感已经消失,脸色蒙上了一层黯淡的病态,带着些苍白,手脚上都有些细小的新鲜的伤痕,想必是在昨天的事故中被波及到的,头发沾着灰尘还没有洗过,有些脏乱。
津岛修治的心中有一点轻微的不舒服。
就好像看见自家活泼又漂亮的猫咪在别人家寄养了不过几天,就变得灰头土脸,有些病恹恹的没有精神起来。
更无可奈何的是,他现在还没有办法带他回家。
虽然很想再多询问一点怜央的近况,但是他们现在还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顺着自己的心意来相处。
津岛修治只能伸手帮怜央一点点梳开了有些凌乱的头发,一边垂眸看向怜央那双清澈的像是从未见过腌臜的眼瞳,低声说着,“抱歉,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寒暄了。”
“听好了,怜央。”
“能够不受五条悟他们的钳制,能够得到直面咒术界高层的机会,在这一点上你做的很好。”
“学生总是相对单纯的,他们总想着两全其美,总以为这世上存在着游戏里完美的结局,既想要保护非术师,又想要让无辜的孩子存活下来,还想要控制危险的咒灵,这样的平衡,只不过是一戳就碎的彩色泡沫罢了。”
“看起来很漂亮,其实却很脆弱。”
“被这样一群天真的理想主义者控制着,比被拥有着庞杂欲望的肮脏大人们利用,更加难以脱身。”
“所以我一直在等待着今天这样的机会。”
津岛修治背对着和室的推拉门,他的身影与津岛怜央的身影近乎重叠了起来。
“我让父亲大人去跟咒术界一个跟政界联系密切的高层谈判了,让他用手上的筹码尽可能地表现出想要把你交换回去的急迫情感,以我的估算,那群甚至能跟首相直接对话的人是看不上父亲大人手上那点贫瘠的筹码的,他们没有心,不能打感情牌,也不在意我们手上的利益交换,更不屑于跟连咒灵都看不见的普通人做交易,因此我们的目的也并非这一次直接成功将你带回去。”
“那我们要怎么做呢,哥哥?”
津岛怜央用那样亲昵又全然信赖的眼神望着他,他跪坐着,身体还是那样一如既往地朝他微微倾靠着。
“我已经吩咐了父亲大人要稍稍透露出一点绘里奈的能力,内容不会很深,只是稍稍的绘里奈好像会实现别人的请求这样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