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千霄站起身,想都没想,直接进了铁笼子。他站着不舒服,弯身坐下,背靠在铁栏杆上,“满意了么?”
梁缨拿出抽屉里的铜锁,上前将铁门锁住。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勾唇冷冷一笑。“加一年。”
元千霄张嘴正要说话,听得她说要加一年,生生将到嘴的话憋了回去,眉间抖动地厉害,似乎是很难憋。
他这幅模样,她便觉得心头顺畅多了,仿佛卸了千万斤东西。
梁缨走了几步,在一旁的红木椅上坐下,素雅的裙裾散了一地。她望着他,光挑他听不得的话说,“你父皇不要你才将你送来天巽国,但凡他对你重视点都不会将你送过来,呵,你真可怜。”
“……”元千霄强忍着冲动没接话,不说话,他便只能皱眉。对于这些话,他压根不在意。
梁缨见他皱眉便以为自己戳中了他的痛点,继续道:“一看你就是被抛弃的棋子。本宫是个大度的人,只要你跪下求饶,本宫立马放你出来。”
元千霄抬手摸了摸被她拎红的耳朵,身子一歪躺在了地上,姿态随意,并不管她是否在看。
梁缨:“……”她站起身,高扬下巴道:“老实待在里面。”
随后,她去了案前看书。
时间悄悄溜走,梁缨翻着手中的琴谱,偶尔看一眼元千霄,他就这么躺在地上,右腿翘着搭在左腿上,双手交叠枕在脑后,哪里像个出身尊贵的皇子,更像市井混混。
元千霄闭眼沉思,他如今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明白,就因那几句话她便要想尽办法折磨他?
不至于吧,他不是道歉过么。
想着想着,他睡着了,依稀间,耳畔传来一阵悠扬的笛音,很熟悉的调子。小时候,娘亲经常哼着它哄他入睡。
梧桐谣。
夜里入凉,冷意直往皮肤里钻。
元千霄瑟缩着转醒,眼前昏暗一片,大半琉璃灯都灭了,他扭头看向梁缨,她已躺到了床榻上,瞧着是睡熟了。
她也未免太天真了些,光凭一个铁笼子能困住他?做梦。
元千霄站起身,胡乱拍了拍外袍,他抬手抽出发冠上的金簪,上前往锁孔里一插。
“咔”,锁开。
他放轻动作打开铁门,走出时又往梁缨瞧了眼,这万一他要是个坏心眼的,她现在可就遭殃了,好在他是正人君子。
这会儿该过子时了,得尽快回千竹苑。
外头是漆黑的夜,四周静悄悄的,偶有巡逻的侍卫路过,见着他时万分诧异,倒也没过问什么。
元千霄快步赶回千竹苑。
同行伺候的太监信冬正在躺椅子上打盹儿,呼噜声贼响,远远便能听到。“哐”,房门被打开。
“啊,殿下可算回来了,叫老奴好等。”他即刻清醒,用力拍了拍打哈欠的嘴,“老奴这便去将汤药端过来。”
“嗯。”元千霄坐下身,这一走,他万分清醒。
说来也是怪异,他在这千竹苑睡得并不好,怎的一到那铁笼子里睡得那般快。
梦里,他听见有人在吹梧桐谣,是她,书案上有玉笛。倒是看不出来,她竟会吹淮越国坊间的歌谣,而且吹得还不错。
“殿下,药来了。”信冬端着一个瓷碗过来,目光微微浑浊,望着他问:“殿下可有见着荣华公主?”
“荣华公主早去了避暑山庄,我再想见也见不着。”元千霄并没回避这事儿,反而说得坦荡,他伸手接过药碗。
碗里药汁晃了一晃,隐约映着他面无表情的脸。
“殿下千万别怪老奴多嘴,来时皇上可是交代了,您可不是真来做质子,您身上有任务,得尽快俘获荣华公主的芳心。”信冬自顾自说着,面上一派恭敬,细听之下,语气中却含着步步紧逼之意。“按老奴看,您若是……”
元千霄仰头饮尽汤药,至于信冬的话,他向来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他答应娘亲待在父皇身边,并不代表父皇要求的事他一定会做,他不是工具,他有自己的想法。
“我回房歇息了,你也早点歇息。”
这晚,梁缨再次陷入梦境。
不知是哪一天的夜里,元千霄带来了梁钊的书信,她看着纸上熟悉的字迹险些掉下泪来,字迹扭曲,是行笔不稳。
单这几字,她便能想象出父皇在劲武国遭受了什么折磨。
视线渐渐模糊,她深吸一口气才忍住泪意,不管怎么说,父皇活着便好,活着才有希望。
“看够了么?”冷冷的声音从前头传来。
“嗯。”她颤着手收起信纸,仔细叠好放入枕下,做好一切才抬头看他。他依旧穿着一身黑衣,领口敞得比平日大,发梢上还挂着水珠,想是刚沐浴回来。
“愣着做什么,我这几日没教会你?”元千霄开口,面上挂着明显的不耐烦。
她竭力压下喉结的苦涩,起身行至他面前,他漠然张开双手,目视前方,并不看她。
这是要她更衣。她伸出手,细致地解着他的金玉腰带。
忽地,“轰隆”一声,一道惊雷打下,室内烛光跟着一灭,她跟着浑身一颤,双手抖个不停,腰带掉落在地。
梦魇袭来,那可怕的一幕不断在她脑中涌现,怎么也挥之不去。“啊!”她尖叫一声,捂着耳朵蹲下去,整个人抖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