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竹苑里平日无人,信冬也是头一回在厅上撞着一大群御医,猛地怔住,听得李桑问话才回过神,“是殿下用的补药。”
果然是补药。李桑心下了然,又问:“九皇子用补药有多久了?”
信冬往拎着的药包瞥了眼,如实道:“差不多半年。”
“半年?”李桑面露诧异,为难道:“可有……”他想问元千霄的隐疾可有起色,觉着这词不妥当又换了个词儿,“可有什么变化?”
信冬不明李桑话中的意思,摇头道:“没有。”
瞬间,李桑脑中浮现出两字,“不妙”,元千霄吃半年补药都没起色,这病应该是难治了。
一个时辰后,终于,在场所有御医都将元千霄瞧了一遍,只听领头的那人说,“待我们回去商量一番,再给九皇子开个方子。”
“……你们开的什么方子?”元千霄小心试探道,但愿他没患上心疾。
没等御医们回答,李桑抢先道:“强身健体的方子。眼下,九皇子不必着急去追七公主,等御医们先开出药方吧。”
元千霄:“……”
夜幕四合,马车慢慢停下,梁缨一行人等在小镇客栈落脚。
当晚,她入睡后做了一个跟以前不大一样的梦。
七月。
父皇五十寿宴,来贺寿的人多如牛毛,不说劲武国,便连周边的几个小国都来了人。其中,劲武国的大皇子孟筠和二皇子孟苟最惹眼,被人提起的次数也最多。
这些人入住皇宫的第一晚,父皇摆了小宴,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没准她们见人。
六姐喜欢孟苟,憋在瑶霜宫急坏了,又不敢独自一人去,便拉着她一道去。
此时,她一心想离开皇宫,也决定在这群皇子里挑一人做夫婿。
小宴设在太极宫的院子里,她们俩刚爬上墙头,人还没看几个,突然,大哥扭头看来,她心头一惊,一个不留心便摔了,刚好磕着左手。
六姐拔腿就跑,压根没管她,她咬了咬牙,飞快跑回宣宁宫,怕此事被父皇知晓,没敢去太医院。
翌日,学堂第二课正好轮到射箭。
她左手疼,不适宜射箭便坐在石阶上,静静看着同窗练习。
“哟,你们天巽国还有射箭课啊。”倏然,一道欠欠的男声顺风飘来。
这声音并不好听,有股高高在上之感,叫人不舒服。她侧头看去,来人是劲武国的大皇子孟筠,身后跟着两随从。
他懒洋洋地走到众人面前,劈手夺过阮熙光手里的弯弓,扬声道:“既然碰巧遇上,哪能不切磋切磋。正好比比看,是你们天巽国的箭术厉害,还是我们劲武国的箭术更厉害。”
“在下周宸游,还请劲武国的大皇子赐教。”周宸游第一个出列,他长得俊美,又端着一副彬彬有礼的姿态,相比之下,孟筠显得又丑又狂妄。
等两人站在白线处时,她看得万分紧张,右手紧紧捏着裙摆。周宸游的箭术在男学生里数一数二,他若不行,那其他人更没得比。
“铿”,“铿”。
“铿”,“铿”。
“铿”,“铿”。
……
两人从五丈靶开始比,等到二十三丈时,周宸游输了。
那一刻,她紧绷的心整个塌开,跟泄了气似的。
学堂里一共四十一名男学生,孟筠一个一个比过去,连过四十一人,箭术确实厉害。
场地正前头有块石板,上写两字,“箭术”,而这两字是父皇写的。
“铿”,最后一箭,孟筠直接将竹箭钉入石板中央,神情嚣张至极。“我还以为今日能见识到天巽国出神入化的箭术,没想赢得这么轻松。呵,我平日都没怎么学箭,你们日日练习却还是输给了我,看样子,人跟人的资质确实不好比。”
说完,他抬起手,嫌弃地将弯弓扔回阮熙光手中,阮熙□□结,当即将弯弓扔在地上。
这说的什么话,她听得皱眉。自大狂妄,跟他一比,孟苟简直是个翩翩公子。
“他是谁啊?”
“劲武国的大皇子。”
“我看他们劲武国人应该不上德礼课。”
“他们是野人,上了也听不懂。”
“孟筠,你有种跟两位老师比一比!”
对于这些言语,孟筠只当耳旁风,不痛不痒。“我是想同两位老师比比,只不过老师终归是老师,纵然胜了也不算赢得光彩,你们说对么?”
“你!”众人气地语塞。
“不如我来跟你比一比。”她直直盯着孟筠,起身从石阶上走下。比试输赢都正常,可他非要扯到天巽国,那便不正常。
闻言,孟筠转过身来。他五官长得一般,不笑还成,笑起来五官移位。
他垂下目光看她,轻佻道:“我方才还在揣测,谁说话这般动听,原来是七公主。可我不想同你比。我若是赢了,这些人必定要说我胜之不武,我若是输了,他们又会说我连个女人都比不过,好话坏话都让你们天巽国人说了。这还比什么,没意思。”
她哼了声,讥讽道:“你这脸皮也怕人说?”
刹那间,孟筠眼中闪过一丝冷锐的怒意,他动着下颌,缓缓扯开嘴角,“好,我给你这个机会。倘若你输了……”他故意拉长调子,邪邪地笑开,“记得亲一下我的脸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