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冬公公半年前便死了。”冬兰心直口快,刚说完便被春翘用眼神瞪住,她害怕似的低下头,不敢再说,嘴巴闭得紧紧的。
信冬死了?梁缨愈发觉得奇怪。元千霄回来的那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对了,她来这么久都没看见他的娘亲。
难道……
这一想,她忽然没了胃口,放下筷子道:“去放水,我要沐浴。”
“太子妃,您不再吃一点么?”春翘问。
“这么甜的菜,你说我有没有胃口?”梁缨没起身,静坐着瞧向四人,面上并没表现出一丝怒意,反而很温柔。
四人纷纷低下头去,不敢作声。
她们四人只是奴才,也做不了主,梁缨自然不会为难他们,折了折衣袖便往浴房走。
路过书房时,她见里头亮着灯,心头徒然一喜。
“哐”,梁缨推开房门走进。
元千霄正坐在案前,全神贯注地盯着地图,听得房门被打开,眉头急速收紧,朝来人投去尖锐的视线。
对上她的瞬间,目光微变。
梁缨本想问一句他娘亲的事,谁想视线定住了,桌边放着一只空碗,她跑上前,急切道:“你又喝药了?”
元千霄缓缓合上地图,他原本想问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可不知怎么的,话到嘴边成了这句,“与你无关。”
“与我有关!”梁缨大声喊道,快步绕过书案行至他身侧。
她低头出神地望着空碗,里头还留有一点黑漆漆的汤药,霎时,一股无力感袭来,逼地她想哭。“你这个混账东西!”她扭过头,忍不住出手捶他的胸膛。
人瞧着的小,用的力道还挺大,元千霄无奈地扣住她,不悦道:“别闹了。”
“谁让你喝药的!”任由他扣着双手,梁缨没再挣扎,只是仰头看他,细密的长睫不住颤抖。
她眸中渐渐被水雾弥漫,下一刻,一行清泪从眼角落下,“你为什么要喝药,你明明答应过我,明明答应过我不会喝药,答应过我不会忘记,为什么你还是忘了我,为什么!你是个骗子,骗子……”
其实这些话她放在心底已经很久了,一直压着,她不清楚当时发生过什么,也不好质问他。此刻一看药碗,她便怎么也压不住情绪,一股脑儿地爆发出来。
她说得委屈又无助,一声又一声地指责他,凄楚的哭叫听得他心头发疼。
他张开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只得将她抱入怀中,双臂收拢,用力地要将她嵌入身体里。
蓦地,熟悉的晕眩感袭来,接着便是脑子疼,像是有千万根针持续不得地扎下来,又像是被铁锤敲过一般,“嗯!”他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推开了她。
梁缨被他推地往后退了一步,恨恨地瞪他,出声威胁,“你再……”
“嘶,嗯……”元千霄压抑地痛呼,双目赤红,呼吸一下比一下急促,他一手按着头顶,一手撑着桌面,颀长的身子摇摇欲坠,几乎站不稳,五官因痛苦而扭曲着。
几番挣扎过后,他右手一软,整个人直直往地上跌去。
“霄哥哥!”梁缨吓坏了,飞身扑过去扶人,她整个坐在地上,心疼地扶起晕厥的元千霄,哽咽道:“霄哥哥,你醒醒啊……”
半晌,元千霄睁开眼,原本赤红的双目缓缓褪去,转为浅浅的茶色,他迷茫地看着她,有些分不清状况。
“小公主,你怎么哭了?”
第62章互诉衷情他一回来,她便想撒娇。……
“……”
面上神情一滞,梁缨忙不迭止住眼泪,因为她认得出,这是谁的眼神。“霄哥哥?是你么?”她屏着呼吸,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
元千霄坐起身,盯着她梨花带雨的面庞皱眉,“你哭什么,外头天塌了?”他伸出手,用拇指指腹轻轻擦尽她面上滚动的水珠。
被他调侃般地一问,梁缨便再也忍不住了,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啪嗒啪嗒”往下滴,涟漪成虹。
她软软地坐在地上,觉得自己委屈,又觉得自己心里有气,于是拿手捶他,上气不接下气道:“混账东西,骗子,你明明说过,不,不会忘记我,结果一转眼,就把我忘得一干二净!骗子!”
“好好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头一次见她哭得这般凶猛,他又慌又心疼,也没顾及她话中说了什么,任由她打。
等她打够了,他才捧起她的脸,柔声道:“别哭了,我不会哄人。你再哭,我就只能跟着你哭。”
梁缨吸着鼻子,双眼通红,半晌才慢慢停下哭声,厉声道:“哭!”
“嗯……你真让我哭啊?”元千霄为难地眨眨眼,使劲掐了把自己的大腿,“嘶!”奈何这一下他只觉得疼,并没引出哭意。为表诚意,他便学着她方才哭泣的模样,吸着气,双肩抽得一颤一颤的,“呜呜呜……哼哼哼……”
干嚎许久,他两手一摊,摇头道:“我真哭不出来,你还是打我吧。”
“骗子!”看他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梁缨气地又想打人,“骗子。”
元千霄俯身亲了亲她红肿的眼睛,语带威胁道:“再哭我就亲你,亲到你连气都喘不过来。”
“哼。”梁缨张手抱他,用尽全力地抱住他,生怕这只是一个梦,梦醒了,他便没了。“你要再忘记我,我就嫁给别人。”
“你敢!”元千霄脱口,这会儿,他倒是听清她说了什么,困惑道:“我何时忘记过你?”话一出口,他下意识环顾四周,是东宫的书房。“你怎么会在淮越国?”
梁缨缓缓放开他,对于他问的话很是奇怪,“你,不记得最近发生的事?”
“不是……”元千霄敛眉沉吟,抱起她坐上椅子,动作间正好瞥见一旁的地图,眸中光芒无声无息地暗下,“我只记得自己在一条漆黑的走道里,一直走,一直走,走道很长,似乎怎么也走不到尽头,就在刚刚,有人拉了我一把。”
“……梦境?”梁缨听了他的话后当即陷入沉思,“我猜,巫医的药应该只能压住你的记忆和本性,并不能根除,而父皇是给了你另一个记忆和性子。”
元千霄蹙起眉尾,他有前世记忆,一听梁缨的话便明白了这几日的事。元旭中给他洗脑,他失了原有的记忆。忽地,他冷笑一声,不带丁点儿情绪地说道:“我还是当上了太子。”
“嗯。”梁缨点头,依旧紧紧抱着他,小声道:“你回淮越国之后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