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张了张嘴,“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神医来了有用吗?他会治病,但没法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
“你都觉得自己快死了,那还喝什么药?不如把这份药让给别的病人。”赵老三没好气地道,“净说些丧气的话。”
病人笑笑,低声道:“我还是不想认命呗,想活。”
……
南方诸镇,益阳城。
刘郎中正坐在书桌前奋笔疾书,他桌上有数十张小小的纸条,纸条上面写着蝇头小字,字迹密密麻麻地连成一片。他的儿子刚刚成年,此刻也坐在父亲的书桌旁边帮他抄写这些纸条。父子二人皆是面容肃穆,挥笔动作极快。
刘郎中的妻子站在旁边双目含泪地看着丈夫和儿子撰写小纸条。
外面的街道隐隐传来喧闹声、叫骂声、哭喊声、打砸器物的声音。
刘郎中一家恍若未闻。
外面街道的喧闹声越来越大,刘郎中的妻子不安地向外面张望。
“不要再写了,来不及了!”她哭着道,“咱们再不到街上站着,军队定会进来搜人。”
刘郎中从容道:“能拖一时是一时。”
“爹,写得差不多了。”儿子放下手中的笔,“足有五六十份,多了也送不出去。”
刘郎中点了下头,将小纸条收拢在袖内,率一家人去了后院
空旷的后院中央摆着一个大鸟笼,里面装了几十只叽叽喳喳鸣叫的鸟雀。
刘郎中妻子的哥哥是一位技艺高超的捕鸟人,专门捉那些模样好看叫声好听的鸟卖给贵人,供他们玩乐。
刘郎中的儿子弄来了一些细竹枝,把他们撰写的纸条卷好塞进中空的竹管里,刘郎中的妻子则裁剪了一些结实纤细的布条,将它缠在小竹管上。
他们互相配合着捉住笼中的鸟雀,把装有纸条的小竹管绑在鸟雀的腿部,然后放飞出去。
刘郎中看着一只只鸟雀化为小黑点消失在天边,表情怔忪。
“会有人看见吗?”儿子轻声问道。
“会有人看见的,老天爷总不能次次都不开眼啊。”刘郎中勉强扯动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走罢,咱们去街上。”
他携着妻子儿子走出院子,宅门开启的一瞬间,各种扰人心神的声音直直灌入耳中。
马蹄声踢踏,一队骑兵挥舞着长矛驱赶百姓,令他们向城外的农田走。
有一个老妇人抱着孙子摔倒了,刘郎中见了急忙上前把她扶起,一个骑兵见状伸出长矛一下子敲在他背上,斥道:“快往前走,不要拖拖拉拉!”
刘郎中被敲了个趔趄,他看了这个士兵一眼,未说什么,低下头带着家人随着人流前进。
到了城外农田,又有另几队手持盾牌长剑的士兵大声呵斥驱赶着百姓走向一个指定的地点,然后他们对百姓发放了锄头和铁锹,命令他们挖出一个至少两三丈深的巨坑。
益阳城外的农田面积大,粗略看过去尽是正在挖土的百姓,几十上百人配合着挖坑挑土,农田上汇聚了几十伙百姓,也就是说,至少要挖上几十个巨坑。
这些巨坑是用来干什么的?
刘郎中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手指微微颤抖着和周围的百姓一起埋头挖土,不敢看旁边妻子和儿子的脸。
有多少人能够逃过一劫?有多少人将会葬身坑中?
没人能够知道答案,没人想要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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