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恶狠狠的撸起袖子,准备揍这酸子一顿。
但眼见他一个人在窝棚里大喊大叫,如疯魔附体,一个个便又停下手来。
“唉,这书生,怎又抽风了?”
“别管他,他逢人便说自己体内有鬼,看着就不正常,兴许早前就是个疯子了。”
“我还看到他经常一个人自己和自己说话,啧啧,年纪轻轻,细皮嫩肉的,真惨。”
乞丐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几句,这夜里不睡觉,看一个疯子发癔症也挺没意思的,没过多久,他们就各自说着晦气,回去自己窝棚里了。
江书生闹了一阵,自己也累了。
困顿至此,一天都水米未进,累了之后,便也不在看书,吹了灯,就躺在光板床上,嘟囔了几句,便睡了过去。
随着鼾声响起,江书生的意识中,某个角落里,另一个灵魂却毫无睡意。
他的长相和江书生有七分相似。
但眉宇之间并没有太多愁苦,只是沉默着坐在那里,就像是从夜空中眺望人间,能看到呼呼大睡的江书生。
在他身后,有一颗植根于意识中的小树。
苍白的光聚成那树的枝干,如盆栽一样,树枝光秃秃的,分成七股,伸向四周,没有花,没有叶,说是一棵树,更像是岩石制作的雕塑。
“自醒来到现在,已三年了。”
那个灵魂靠在怪树边,伸手抚摸着身边冰冷的树枝,他低声说:
“你都从一颗种子,长这么大了,我却还是被困在这里,连自杀都做不到。被他叫‘鬼’叫了整整三年,我自己都开始怀疑。
我是不是他幻想出的东西。
偏偏这见鬼的玩意把我困在这里,进出不得,连干掉那个废物都做不到,整天叽叽歪歪,都快被他烦死了。”
他抚摸着身边光秃秃的树,说:
“宝树啊宝树,你应该就是我的‘金手指’吧,但你又不开花,又不结果,样子也丑陋,当个工艺品都不够格。
你到底有什么用呢?”
树不会说话,也就没有回答他,只剩下这个被困的灵魂在此处自言自语。
“喂,书生,睡了没?”
几息之后,他开口说:
“我挺无聊的,聊一会呗。”
江书生被惊醒,又狠狠骂了一句,便抓起破衣服,捂着耳朵,扭过身,继续去睡。
“书生!”
又过了几息,声音再度响起。
“书生,别睡了。门外有人来了,好几个,带着家伙,来者不善,小心点。”
书生听到,立刻起身。
这鬼物是好是坏不清楚,但过去三年里,四处流浪的书生,确实靠鬼物的提醒躲过了很多麻烦。
这个鬼物很狡猾,也很有见识,每每都能让书生化险为夷。
惹上人命官司那次,是意外。
毕竟无论什么样的男人,在遭遇菊花不保的威胁时,都会奋起反抗的。
他抓起手边防身用的木棍,躲在床边,小心打量着窝棚之外。
十几秒后,一伙人一拥而入,不等那书生反抗,便有膀大腰圆的人将他制住,脸上还狠狠挨了一拳。
待他被人用绳子绑起时,他才认出了眼前来人的身份,便大声喊到: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唉,别拉,莫要打!斯文扫地,当真是斯文扫地!别拽头发!那十吊钱
不是已经和黄管事说好,为他当账房算账抵债吗?”
“是说好了。”
为首一人满脸横肉,带着几丝恶笑,对被绑起来的书生说:
“这不就来请江先生,去见我家管事吗?莫要多说,随我们来吧。”
说完,便有破布塞进他嘴里,又有个麻袋套在头上,随着书生呜呜的挣扎,便被带出窝棚之外,上了辆马车,往矿坑中去。
旁边窝棚里的几个乞丐旁观了这一幕,他们你看我,我看你,最终不发一言,回到自己的窝棚里,蒙着头继续睡。
那是如意坊的人。
是凤山矿的土皇帝,在这矿山里,没人敢管他们的事,不知道江疯子惹上了什么麻烦,但那绝不是几个乞丐能管的。
“你又惹上自己解决不了的麻烦了,倒霉蛋。”
江书生在摇晃的马车里,心头惶恐时,便听到脑海中那个声音响起。
慢悠悠的,带着一丝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
他说:
“要我帮你吗?”
“这绳子绑的一塌糊涂,手法低级的很,动肩膀先把它慢慢松下来,不要急,你左手边那人腰间挂着把匕首,伸手就能摸到。
别急动手。
等我告诉你时机,拔出匕首就往右边刺,别留力,扎他脖子或者右腿大动脉,只扎一下就好,然后用匕首制住他。
这些只会耍狠的小混混好对付的很,只要吓住他们,你要脱身很简单。
照我说的做,没问题的。”
“不。”
被麻袋套着的江书生闷声说:
“我和黄管事说好了,只是十吊钱,我会还给他的,黄管事是个讲道理的人,我会和他讲道理。
不要你多事。”
“讲道理?呵呵,好吧。”
他脑海中那个声音又一次敛去,带着几丝讥讽,说:
“当初就让你别找地头蛇借高利贷,弄钱的方法多得是,你事事都不听我的,那就随便你吧。”
“我倒想看看,你怎么和他讲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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