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她笑着叹了口气。
那笑声里的情绪,是无奈,是纵容,也是好笑。
他听见她说:“尚云乐以前跟你有过节?还是她曾经对我做过什么事?”
她的意思是……裴星遥心头一震,诧异地看了过去。
看到了一双含笑而信任的眼睛。
所以,她的意思是说,她相信他不是无缘无故针对他人的性格,会对尚云乐怒火相对,一定事出有因。
这个原因,无非就是旧怨。
只在于,这个旧怨是因为他自己,还是因为她。
她说相信自己选的人,是真的相信,毫不犹豫地站在他这边。
一股暖意涌动如温泉,充斥着他的四肢百骸。裴星遥忽然想到,昨天毫无预兆的谈话,虽然他狼狈万分,恨不得把自己低到泥泞里,以证明自己绝对没有觊觎的心。
但是,他们之间原本远如云泥的距离,忽然缩短了一点?
至少,这一刻,他跟易渐台,得到了同样的“宽容”待遇。
他给自己钉上一个“助理”的枷锁,沉沉地将自己压下。可她心中的位置一变,他竟然诧异地看到,自己脚下多了一级阶梯,让他以低下的姿态,反而靠近了一步。
裴星遥的手心都微微颤抖了,一时心乱如麻,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杜晚晚也像是知道似的,给了他反应的时间,先上了车后座,还拍了拍另一个后座位置。
他还能跟她坐在后座上了!
裴星遥面色冷静地走向另一边,面无表情地坐下,胸腔已经快被心跳撞破了。
他第一次忧愁肋骨不牢固,忙分了大半理智去压制心跳,剩下一小半理智在努力想着怎么正经地回答她的问题。
可惜裴助理有点高估自己,他心绪混乱,一时根本找不到合理的借口,又不能说自己上辈子见过尚云乐作乱。更要命的是,车门自动关上,杜晚晚便朝他看了过来。
很寻常的一眼,是裴星遥自己做贼心虚,唯恐心跳声被听到,脑子里保险丝叮的一声烧断了。
他脱口而出:“我就是见不得有人那样说你!”
一句话说出来,裴星遥骤然察觉不好,急忙闭嘴。用力狠了,一口将舌尖咬出了血,痛觉总算让他沸腾的脑子冷静了一半。
等想到自己说了什么胡话,裴星遥另一半脑子也吓得清醒了。
完了!他昨天怎么答应她的?她肯定要生气!
他屏住呼吸的样子落在杜晚晚眼中,不知怎么的,有点叫她想笑。
“虽然都说好了,但要求也不是那么严格的。”杜晚晚暗示地说了一句,“算了,不多说了。既然我把你留在身边,那就相信你有分寸。”
裴星遥瞬间明白了。
这是个“试用期考核”!
相信他的意思是,将把握分寸的手交给他,她负责打分。
“为……为什么?”裴星遥问得小心翼翼。
这是,是信任吗?
她的信任,如此沉甸甸的吗?
杜晚晚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了他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我小时候,一直梦想着自己能当个战斗力爆表的剑修,提着一柄寒光凛凛的本命灵剑,大杀四方。裴助理,你知道剑修是怎么修剑的吗?”
裴星遥刚压下去的心跳又一次狂跳起来,不由得咬了一下,原本就咬破出血的舌尖剧痛起来,他将因此将嘴唇抿着,才没有把心里的话狂喊出口——
怎么不知道?我就是你的剑!
他没敢说出口,杜晚晚也不是很在意他怎么回答。
她知道裴星遥的修仙天赋相当一般,身手强在古武术上,但裴星遥那个脑子宛如超级计算机跟超级数据库,知识储备惊人。
他不会修仙,但一定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都市修仙时代,要求文明修仙,科学修仙,大家都不能打打杀杀了。别的修仙种类还好,大不了就自己在家架个炉子、画点符咒,可是剑修怎么办呢?”
“没有开锋的剑,不能被称为灵剑。但开了锋的灵剑,就是管制类灵器,是需要报备玄学管理局灵器鉴定所,进行凶性鉴定,打上剑主编码的。”杜晚晚问:“你知道什么是剑主编码么?”
裴星遥沉默地点头。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剑主编码,是一种特殊的法术,也可以说是一种程序,等同于灵剑的DNA数据。在玄学管理局数据库里,每一个剑主编码都是唯一的,代表着一柄灵剑永远只属于一个剑修。打上剑主编码的剑,就相当于有个监护人了,不管发生什么事——
不管是遗失,还是伤人,或者出入公共场合。
只要灵剑被带着,都会扫码录入,连造成的伤痕上,都会遗留有剑主编码的法术痕迹。玄管局的巡查们根据剑主编码,能像分析犯罪嫌疑人的DNA似的,通过鉴定、对比,锁定犯事的是哪把剑。
灵剑不是水果刀,灵剑天生就是凶器,在上古时代,就算是修仙正道手中的剑,也是用来斩妖除魔,天生是要饱饮鲜血的。
谁也不能消除灵剑的嗜血本性,只能用剑主编码这种方式,控制剑主本身。
杜晚晚的声音温温和和、不紧不慢:“很多人都说,剑主编码只是灵剑的监护证明而已,只是用来限定剑主的监护职责。但生灵也对未成年犯罪法进行了法律限定,未成年犯罪还是层出不穷,用剑主编码监护,又可能让灵剑伤人事件不再发生?对灵剑来说,饮血、杀生,是本性。开锋的剑刃,就算它没有伤人的意思,人把手掌往它剑刃上按,它还能控制自己的剑刃不割伤人吗?”
裴星遥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僵硬地保持着假装出的悠闲,他面无表情地在心里应着:
可以的。怎么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