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入了宫,她就得去拜见太皇太后了。
马懒懒走着,车轱辘也一圈圈慢慢转着,曹盈只看着霍去病,心中便涨出了满足感。
将近一个月没见了,曹盈觉着霍去病似乎又长高了些,又或是因他腰背比以前板得更直了。
只是如今春寒未褪,霍去病就穿着身轻薄到透肉的布衫,看着都觉得冷,她怕他这样冻着,劝他道:“天冷,霍哥哥穿得少了。”
“我不冷。”
霍去病以手作扇,笑着向他自己又扇了扇风,解释道:“先前舅舅他们训练,我跟在后头运动了一番。穿多了就活动不开了,即便只穿这一身,我也出了身薄汗。”
他狡黠地向曹盈眨眨眼,坦言道:“母亲现下怕是以为我仍与舅舅训练着,但我听说你今日入宫,思念得厉害,就偷跑来见你了。”
卫青因上次被馆陶公主谋杀未遂,也得了刘彻对阿娇母女两出于报复性而对他给出的补偿。
金银宝物且不谈,最叫卫青高兴的就是他被从上林苑调入宫中,在刘彻身边做了亲随侍中。
作了侍中可日日与卫子夫、卫少儿两个姐姐相见,又可学到许多东西,听闻这个消息时,卫青简直是喜不自禁。
同样被提拔的还有临危仍不弃他的公孙敖。
刘彻颇欣赏公孙敖的义气和胆魄,然而更多的仍是借提拔他们与太皇太后博弈,瞧瞧如今太皇太后的态度。
但宫人们和刘彻身边的亲随们是揣度不出他这样心思的。
他们只见卫家卫子夫有孕后,卫青一飞冲天成了侍中,连带他的好友公孙敖也被提拔了,便都好意去对卫青。
卫青性格本就温和,很快就融入了刘彻亲随的圈子们,又凭着在上林苑练出的好身手,很快就带着宫中侍卫们操练起来了。
霍去病说了些与舅舅卫青训练的事儿,忽然就说不下去了——他念起了他这些日子对曹盈的担忧。
他自卫青那里早就听说曹盈被馆陶公主那些仆从害得也受了伤。
然而卫青被搬上马车时,已经差不多因失血过多昏厥过去了,不太清楚情况,也只是公孙敖向他说的曹盈为了救他流血了。
他再将事情转述霍去病的时候,自然就更说不清伤到哪里,伤得轻重了。
越是不清楚就越引担忧。
霍去病担心到了今日,若不是母亲卫少儿怕卫子夫又受阿娇为难,压着他不许他随意离宫,他早就想回平阳侯府确认她的状况了。
结果方才一见她笑颜,他竟就全不记得了。
他有些懊恼,笑容消弭,凑近了些曹盈。
霍去病执起曹盈的手,先翻看了她的手掌。
小手仍是细腻白嫩,看不出什么。
然而觉出了曹盈的寒冷,他就干脆将曹盈的手合在自己手掌中,只一双眼忧虑地瞧着曹盈。
曹盈缩了缩脖子,不知他这么看自己是为什么,声如细蚊地问他道:“怎么了?”
明明他抱着她行走时,她都不觉得有什么,但忽得靠得这么近了这样对视着,竟叫她有些不自在。
曹盈有些懵懵地想着,大约是霍去病身上热气有些重,与她已适应的天寒相冲,才叫她不适应的吧。
“舅舅说你也伤到了,是哪一处,叫我看看。”霍去病没看出哪里不妥,就直接开口问她了。
“只是皮外伤,已经长好啦,不用看了。”曹盈不大想叫霍去病看到还留有痕迹的伤处,小声嘟囔着敷衍他。
她刻意让平阳公主梳了她的前发下来,也就是扭捏着不想叫他看见了。
“不行。”霍去病板起脸,态度强硬地说:“你得叫我看看,我才能放心得下,我都连做了几日噩梦了。”
曹盈听他这样说,心中无奈,只能应下。
她抽了抽手想要自己撩起刘海给他看看,但没抽动手,只好眨着眼告诉他,让他自己看:“就是左额有个小伤口,真的已长好了。”
霍去病小心翼翼拨开她的前发,瞧到了那处白璧微瑕。
浅粉的伤痕不算显眼,也不太难看,但是霍去病看着却觉得心中后怕——这位置太危险了,若再偏些,怕是就要伤到眼睛了。
他瞧着她澄澈的褐眸,唇抿成一条线,前些日子因舅舅卫青受伤而对阿娇母女俩生出的愤懑再次涌上心头。
然而受害者却向他劝慰道:“别生气了,我真的没什么事。”
霍去病轻轻叹了口气,他如今也没有能帮她出气的本事,生气更多是对自己的无力。
二人能亲近的时间不剩太多了,霍去病把她上次遗落的小巧玉环还给了她。
这玉环被霍去病作主体,串成了一条项链。
他还特意打磨了些好看的小石头,磨成了小巧圆滑的石珠,同样串在了上面。
“迟到的生辰礼物。”
霍去病摸了摸鼻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知你缺什么,喜欢什么,在宫中不好准备,所以礼物寒碜了些。昨日各大家族为你庆生,应都去送你礼物了吧。”
曹盈眼睛亮晶晶地接过项链,没想到霍去病都没法去平阳侯府,竟仍是替她准备了生日礼物。
“那些礼物不是送给我的。”曹盈声音软糯,话却讲得透彻:“那都是给安和翁主的,不是给我的。”
霍去病稍愣了一下,没理解意思:“安和不就是你的封号吗,怎么礼物都不是给你的?”
“不是的,若我不是安和翁主,他们必是不可能送礼物来的。说到底他们其实就是看重这么一个身份而已,而不是顶着身份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