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娘娘不用太担心,这次太皇太后让步了不少,只是要舅舅花时间招人在她跟前辩一辩,若辩成了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儿。”
曹盈虽然也悬着心,但是不忍心卫子夫听了再深思费神,勉力笑着安慰她。
“这是要辩什么呀,与羽林军相关吗?”卫子夫担忧的不止是刘彻,更有弟弟卫青。
阿娇刻意放了她今日向太皇太后告卫青状的消息给卫子夫,当然也达成了目的,惊得卫子夫心如擂鼓至现在。
“小姨你别急啊,陛下说了会护住舅舅,肯定就能做到的。”
霍去病见她几将唇都咬破了,将正呢喃伸手向母亲的刘玥抱给了卫子夫:“你看,玥玥都在担心小姨你呢。”
卫子夫抱着绵软的女儿,见她嘟着嘴吹了个泡泡,心意稍解,眉眼终于舒开。
霍去病自己则去坐到了曹盈身边,捏住了她的小手。
她的笑到底是不是出自真心,他还是看得出的:“盈盈也是,有事儿也不要藏在心里。”
曹盈轻轻“嗯”了一声。
只他坐在自己旁边,她便安心了下来,萦绕在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也捋顺了。
先前刘彻与太皇太后确实是争执了起来,刘彻不解打不赢正该寻找能打赢的办法,太皇太后固执不许到底是什么原因。
太皇太后给出的答案是“止损”。
发动战事消耗的花费,太皇太后哪怕不清楚明细也知道是个天文数字。
与之相比,若是只需向匈奴送些财物,以一位女子和亲就能换来和平,看上去就要划算得多。
所以只要以守军尽力抵御匈奴就够了,以小损失为代价,总比倾国力出击要好。
大汉好不容易通过这些年的发展积攒起了国力,怎么能拿去作赌?
曹盈将这些话复述出来,卫子夫还有些迷茫不知其意,霍去病却如刘彻般表露出恼怒:“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明明是大汉遭了劫掠,却选择让报国男儿一腔热血全部空付,赔去财物还要牺牲女儿家,这到底是如何想的。
从前是没有一战的实力,如今已有了实力,却还忍受欺辱,但凡有血性的人都是忍不了的!
“舅舅也是这样说的。”曹盈先前想得太多,对身体负荷得重。
现下就算没再胡思乱想,太阳穴也是沉闷得疼,没忍住拿拳头敲了敲,试图让自己清醒些。
霍去病捉了她的拳握在掌中,没许她继续敲她自己的小脑袋。
他忍了方才被激出的怒火,将她抱坐在自己膝上,以指腹替她轻柔按压太阳穴:“可别敲傻了。”
很舒服,可是曹盈有些不大习惯。
她难受的时候不少,但往往都是自己忍过来的,被这样照顾着的感觉会让她起依赖心的——那不就给霍去病添麻烦了?
曹盈想着便要从他怀里脱开身。
霍去病担心自己的指甲划伤了她,放开了手,却也没许她跑脱了,摁住她不许乱动了,问她:“我揉得重了吗?要放轻些?”
“没有,力道刚好。”曹盈被他这么一问红了脸,又不好将自己那点小心思说出来,只得不再挣扎乖乖坐着让他替自己轻轻揉着。
卫子夫看着他们闹了这一会儿,才后知后觉问道:“这和亲又是什么,我从前没听说过。”
曹盈刚要开口解释,瞥见她怀中的刘玥,又不太敢说了。
和亲一般都是选取一位宗室不得宠的庶出女封作公主送去给匈奴联姻,以这脆弱的姻亲关系维系着所谓的和平。
然而听方才刘彻恼恨下向太皇太后说的话,却是让曹盈知道景帝一朝原来是真的和亲去了一位公主的。
一位货真价实的汉室公主。
有这样的先例在,曹盈哪里还敢再说给卫子夫听,让她更增忧心呢。
虽说她是知晓日后刘彻是能将匈奴打退的,可面对如今的局面也仍提心。
匈奴人总是贪得无厌的,靠等靠忍是没有办法解决麻烦的。
偏太皇太后还在刘彻面前提起和亲这件事来,更让刘彻觉得窝囊。
刘彻是与那位去和亲的姐姐不熟悉,但如今他也有了女儿。
只一想到按太皇太后的想法来,往后需牺牲的可能就是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女儿,他就一点耐心也没有了。
被和亲这个点点爆了,刘彻争执下甚至说出了即便太皇太后目下可以拦他,等再过些年,身后也是无法阻他的话。
曹盈听得心惊肉跳,甚至连弥补的话都说不出。
但太皇太后反而因刘彻难得吐露心声没有发火,只是让他去准备一个月,一个月后带着人来与她辩。
若是能真的说服她大汉有取胜匈奴的可能性,她就许刘彻从此放开手脚备战。
曹盈略过和亲那一篇,只糊弄卫子夫和亲是让草原可汗做汉朝女婿,然后将刘彻气冲冲离开的缘由说了。
“所以若舅舅能成功说服曾外祖母的话,以后行事方便了,卫家舅舅前途也能好些呢。”
“原是这样。”卫子夫被她的话哄信了,安下心来道:“我听说陛下自登基起就发布了求贤令,招募了不少能言之士,想来是能说服太皇太后的。”
曹盈便也应和她的说法,倒是霍去病沉默了下来。
与卫子夫又说了会儿话,又用了些晚膳,曹盈就预备回去了,霍去病说送她回去,她也就没乘自己的小轿子回去,而是由霍去病陪着慢慢往回走。
白日里烧得人身上发疼的太阳已经滑至地平线下,但夏蝉仍是知知叫着没有停休,若不是霍去病在,曹盈怕是听得都要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