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好吧,我去试试。”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有些东西当一个人把它视若生命时,是可以与之共存亡的。比如方志敏,信仰是他的生命,那么如果师父真有那个秘诀的话,从他三年都不肯教给我这一点看,无疑秘诀就是他的生命。
侯副校长欣慰地说:“这就对了,只要你能劝得动他,以后你就不用去街头算卦挣学费了,我让你加入我的课题小组,你也可以住到我家里去。”
侯华笑靥若花:“我没有哥哥,你以后就是我的哥哥了。”很令人感动的微笑,只是我很怀疑她微笑里的真诚,我有农村娃的自卑,不敢高攀。我觉得和师父在一起,我很踏实,我们是同病相怜,可是现在我要背叛他了,他成了方志敏,我是俞伯庆。但愿侯氏父女真的是为了学术研究而不是一己私利,否则我就是卖主求荣的小人。
侯华带着我去看守所见师父。很多年后我才知道,刑拘期间疑犯是不能会客的。但是一位大学的副校长可以安排我见到肖衍四,只为了一个缥缈虚无的所谓“秘诀”,用心何其良苦啊!
肖衍四看到我,很惊讶,我也是,因为他脸上有明显的伤痕。
我叫了声师父,忍不住眼泪掉下来,那时他已经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竟然还有人打他。
“没什么,监室里有规矩,进来都要热身的。”师父抚摸了一下脸上的伤,然后像背诵八卦的卦辞一样念念有词,“一进牢门,心惊肉跳;二话不说,加温洗澡;三顿牢饭,顿顿不饱;四面高墙,外加岗哨……”
我不由得再次落泪,心里很难受,不知道如何开口向他提秘诀的事,沉默着。
肖衍四也沉默了,但我看到了他的嘴角在动,是我早就习惯了的他为人占卜时的神情,我知道他在做什么。
仅仅过了几秒钟,他抬起头说:“天一,我知道你干什么来了,你是来要一样东西,可是我想了再想,三年里我能给你的都给了,真的没什么东西可给你了。”
我摇摇头说:“师父,我不向你要什么,你已经给了我很多,我知足了……”
肖衍四笑了,有些凄然,看看外面低声说:“天一,我能算出有人让你来向我要一样东西,可算不出究竟是什么,你能告诉我你要什么吗?”
我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他,点点头,把侯副校长的意思说了。
肖衍四叹了口气说:“我也知道有梅花易数秘诀,我也想得到,那是易学界的最高境界,得到它便可成为一代周易宗师。可那个宝贝是可遇不可求的,若我真的得到了,我还会去天桥和那些江湖术士为伍吗?”
我想了想说:“你可以假装说有秘诀,出去后找机会离开大都吧。”
肖衍四摇头说:“天一,我这一把老骨头早晚都得化成灰,生死轮回是自然规律,谁也改变不了,落叶自当归根,我累了,不想再做孤魂野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