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英殿内,烛火通明,然殿外却空无一人。既不见禁军,也不见宫女侍卫,静得仿若一处冷宫。
崇安帝进殿时,看见朱熙背对殿门安安静静坐轮椅上,脚下聚着一滩腥红刺目的血。
那血还未干透,在光亮下映出仿若正在流动的粼粼水光。
朱熙听见身后仓皇急促的脚步声,手推木轮缓缓转过了身。
他望着面前的天下至尊——他的父亲,若无其事地抬起一双被鲜血染红的手行了个礼:“儿臣朱熙,问父皇安。”
他语气平静,姿态恭敬,可在他转过身那一霎那,崇安帝却双腿一软,不由自主地趔趄着往后退了一步。
这位曾经南征北战杀敌无数的帝王,此刻怔怔看着朱熙膝上那颗鲜血淋漓的人头,露出了悲苦万分的神色。
他眨了下已不再年轻清明的眼,抬起颤抖的手想扶住身后的人稳住身形,可背后刘涧安跪伏在地,一阵冷寒的夜风涌入殿门,吹起他空荡荡的宽袖,他身后已是无人可依。
崇安帝看着鲜血满身的朱熙,心头一股怒气直发而上,可不等发出,又在父子情中轰然散了个干净,只余下一股无处可发的悲凉之意。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朱熙:“你做了什么?”
他的声音干涩得像是长刀从锈迹斑斑的刀鞘里拔出的声音,可朱熙开口时的语气却平静得令人生寒:“父皇疼爱六弟,下不了手,那只好由我这个心狠手辣的兄长动手。”
他说着,单手托起朱铭的脑袋,看着朱铭双目轻闭却面色狰狞的脸。
朱铭被剑斩断的脖颈处还在往下滴血,顺着朱熙的手掌流至他的手肘。
他用袖子轻轻擦去朱铭脸上的血,血色褪去,一时竟分不清重伤未愈的朱熙与朱铭的面色哪个更苍白几分。
二子素来不合,崇安帝对此心知肚明,可他从来没想过有一日其中一个会提着另一个的人头来见他。
崇安帝忍下泪意,步履沉缓地走向朱熙,手指战栗地拂开了沾在朱铭脸上的头发。
在看清那张最为疼爱的小儿子的面庞后,这位一生坚毅的帝王难以控制地露出了极度悲苦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