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黛不敢坐。宋欢欢待她好,她知道,但如今瘟疫肆虐,她提着神,半分气都不敢松。
坐下歇歇,还是省省吧。
三姑娘好,殿下才能安心不挂念,不然啊定是要两头跑的。
宋欢欢吃的东西,事先都要试过,莲子酸梅汤,着实太酸了。
姑娘没有身子,却能喝下去这么酸的东西。有时一两碗不够,四碗都不够她喝的。
“淑黛...你的名字是不是书袋。”
宋欢欢闭着眼睛喝,嘴里含糊不清说着话。
淑黛不识字,只说名字是杨管家给的,姑娘说是什么,或许真就是什么了。
主仆二人讲着话,没防备后面来了人。
是住在东宫厢房的陆潮汐,她身边跟着进东宫求拜见的虞思谦。
虞衍走了一步险招,他修习易容,本想着拿虞思谦顶罪。
才藏起来人,穿上官服,大理寺即刻有人来报,说陆太子抓了章太医进宫,章太医已经研制出治疗瘟疫的方子,虞衍顾不上管易容上的细微之处,将虞思谦塞进去一间厢房。
大理寺的随从问要不要进宫,如今章太医被抓了,他不能自投罗网,陆矜洲将消息放到大理寺,就是为了激他的傻弟弟,要他转移,露出马脚。
只可惜啊,他手上还有棋子,破釜沉舟的关键,在于宋小姑娘。
须臾片刻任然等不到人发话,随从便接连喊了他许多声,虞衍思忖片刻,觉得兵行险招,“我们去东宫。”
随从不知道虞大人为何要去东宫,但想着他有自己的用意,没多问,只侧面提醒道,东宫守卫森严,若是没有殿下的手令,不若是寻常人等,便是高官贵门也进不去。
虞衍如今当真是受到上天眷顾的。
他在来时的路上还没有想好要如何混进去,岂料陆潮汐在门口,见到他来,提着裙子喜上眉梢跑到他身边,“小道士...咳....如今该叫你虞大人了。”
跟着陆潮汐做做戏,有她做保,虞衍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进了东宫。
“城内瘟疫闹得人心惶惶,我本来要寻空子去瞧瞧你,大理寺事多,看你比前些日子要清减不少,是不是没有按时吃饭?”
就怕多说多错,虞衍淡淡应付敷衍着。
陆潮汐自说自话,跟在他身边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黄莺,虞思谦总算给她好脸,她心里高兴,就没有收住话眼子,“我瞧你不止清减了,身量也拔高了。”
陆潮汐踮着脚在两人之间比划,“我估摸着你今年的年岁是二十了罢?”
二十了,二十就可以做驸马了。
驸马,她如今就惦记这个,小道士再也不是庶民,而是大理寺高官,做她驸马绝对合适。
虞衍要被伸过来的手碰到侧脸,连忙闪开,他做大夫的,性子很谨慎,陆潮汐寻的香气重,自然要避开,这是积年累月下来的习性。
陆潮汐被他的习性刺伤了眼,只以为他只做表面功夫,实则还在因为上回的事情埋怨她。
只嘟嘟嘴说道,“你不在大理寺帮忙,找来东宫,是为了瞧宋欢欢的罢...你来东宫是不是要瞧瞧她是否安好?”
当真是没有一处不记挂的,陆潮汐心里真是郁闷死了。
小家子气的婢女,虽说出身不好,却凭着一身本事,勾得世上好儿郎全都替她出头了,谁都记挂她。
“殿下不在府上么?此番前来的确是为了瞧欢儿妹妹一眼,但东宫比不上寻常处,公主擅带了下官进来,为防殿下怪罪,下官随您去给殿下问安,求个准话,行吗?”
哥哥妹妹叫得多亲热啊,与她就生分不已,说什么怕是给她惹麻烦,那是怕给她惹麻烦嘛,分明就是怕私自去瞧了小婢女,惹了太子哥哥不快活,届时觉得小婢女不安分,要责罚她罢。
什么都替她考虑,有没有想过她和他有多久没见着了?
陆潮汐心里的味是越吃越重,心下想拦着。
“太子哥哥不在府上,你私自要见她人,只怕不合适,你要和她带什么话啊,要说些什么,咱俩认识的时日不短,也算是有不浅的交情,你不若说与我听,我帮你传达给她,就好似从前一样。”
回去从前罢,再不要记恨她了。
就为了一巴掌何至于此,与她生分得距离要拉这么远。
心眼怎么这么小,陆潮汐的目光落到‘虞思谦’的脸上,不知道为何,盯着盯久了,油然而生出一股陌生感,脸还是那张脸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怪异......
宋欢欢如今半死不活,太子哥哥往死里搞她,白白嫩嫩的皮子看不出来怪异,但走起路来都要人扶,近些日子下来腿脚都是打颤的。
有什么好瞧的,瞧了只怕他心里也不好过吧!
“我想见见欢儿妹妹,一眼也好...”
男人脸上都是落寞的神色,陆潮汐望着他,“......”
一咬牙,心一横。
“好了好了,我带你去看!”
瞧见人了心里不好过,可别怪罪到她头上,不是她自作主张,而是他自己要过去找人的。
于是局面就变成了不请自来的陆潮汐带着本不该出现的‘虞思谦’。
“宋欢欢,小...虞...大人找你。”
小姑娘本来只拉出一条缝的眼睛,听到虞大人三个字,以为耳朵出现了幻听,睁了一下眼睛,待看到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后,眼睛都瞪大了,忙拉起淑黛的袖子遮住小脸蛋,人慌慌张张往后藏。
“什么?”
她不想要露馅的,小道士出现在这里,是不是意味着他全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