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名?”金雀儿有一瞬的恍然,随后轻轻答道,“我姐姐名瑶,我名璎,吴璎。”
从里间出来,走在医馆的廊下,院中有正在晾晒的草药,弥漫过来的气味微苦。
葛武想起在胭脂铺那次,陆小侯爷的亲随提起过,说文远侯世子曾逼得一女子投水自缢,原来,就是吴瑶。
“公子,吴璎姑娘为什么要给自己取名‘金雀儿’?”
“因为她的姐姐最爱的花就是金雀儿,还曾说金雀儿这种花,无论南方还是北方、贫瘠还是干旱,都能生长,开出灿烂的花。”
葛武一时有些五味杂陈,良久才道:“那她和她姐姐的感情肯定很好。”
两人在门口等了等,一身男装的金雀儿拿着宋大夫开的药出来,走出了千秋馆的大门。
金雀儿最后朝谢琢笑着拱了拱手:“就此别过,公子保重。”
谢琢回礼:“也望雀儿姑娘从此顺遂无恙。”
喧嚷的人群中,金雀儿的背影逐渐分辨不清。谢琢还未回身,就听见了陆骁的声音:“谢侍读怎么在这里?刚刚那人是谁?”
第20章第二十万里
谢琢转过身,语气平常:“刚刚?你说刚才跟我道别那个人?他跟我一样,在宋大夫这里看病。”
“这样,”陆骁其实没看清那个人的模样,不过两人站在医馆门口,确实没说上两句话。他没再追问,打量了两眼,又问,“你来找宋大夫看病?怎么没抓药?”
葛武有点紧张,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宋大夫说是药三分毒,我这几天身体还好,正好停一停药。”见陆骁偏头望向已经关了门的医馆,谢琢又道,“宋大夫今天要提前回家,你若要去看诊,只能明日再来。”
立刻想起上次,宋大夫说他夜间燥热,以后的侯夫人要多担待的事,陆骁耳尖有点痒,不由摸了摸,嘴里连忙否认:“我已经没有夜晚燥热的情形了,不用看病!”
谢琢笑盈盈地看他:“陆小侯爷不用着急。”
言下之意就是,我只说你来看诊,又没有说你是因为燥热来的。
陆骁觉得千秋馆门口不是个好地方,待不得,轻轻拽了谢琢的衣袖:“走了走了。”
谢琢一边随着他的力道挪步,一边问:“你怎么在这里,真病了?”
陆骁摇头:“没生病,我刚去了一趟文远侯府,回程正好路过附近。”
谢琢猜测:“你是去……探望文远侯世子?”
“没错!罗绍不是那里受了伤吗,我去探望,多合礼数,任谁也挑不出错来。而且,我还提了礼物去。”
听他说提了礼物,谢琢已经开始觉得好笑了:“提了什么?”
陆骁神色飞扬,一样样数下来:“鹿茸、鹿鞭和鹿血,全都是补肾的,想来罗绍见了,应该会非常开心!”
两人走进人少的巷子里,谢琢随口问:“就不怕文远侯为难你?”
陆骁无所谓:“仇多不压身。反正陆家在凌北一日,他就不敢动我。要是哪天他动了我,说明陆家已经没了,那我会有什么下场,我也不在意了。”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谢琢不想让陆骁心情不好,换了个话题:“你去的时候,文远侯府怎么样?”
“文远侯应该是被大皇子这一刀给扎清醒了。”陆骁还是用着玩世不恭的语调,“宫里淑妃没个主意,通常都让大皇子听他舅舅的,文远侯也仗着自己舅舅的身份,没少管束训斥大皇子。
可他没想清楚,大皇子再是他妹妹的儿子、是他的外甥,人也是姓李,哪是他想骂就能骂的?从罗绍对大皇子的态度就能看出来,文远侯一家都犯了大忌。皇家从不看血亲,只看利益。”
陆骁觉得,这一点都没搞清楚,文远侯这皇亲国戚也是当到头了。
“物极必反。”谢琢思忖道,“大皇子靠着这一刀,占了绝对的上风。文远侯一心想从普通勋贵变成国舅外戚,现在应该会极力弥补和大皇子间的裂痕。”
陆骁“嗯”了一声:“所以我还在想,大皇子说不定等这个机会很久了。”
“在这段利益维系的关系里,将文远侯压到下风的机会?”
陆骁觉得,每次跟谢琢聊天都毫不费劲,于是笑道:“对,谢侍读懂我。”
第二天,去天章阁的路上,葛武汇报:“公子,有消息传过来,说有人在查雀儿姑娘的身份。”
谢琢昨夜没睡好,脸色微白,恹恹地靠着侧壁,哑声道:“知道了。”
确实有这么一户卖花的人家,从江南到洛京,只不过父女二人都在路上染了急病,去世了。
金雀儿顶替的便是那个女儿的身份。
至于那盆‘凤凰振羽’,乃是衡楼里一位养花的老师傅培育出来的,在此之前,没有人见过。
即便大皇子出于谨慎,着手查探,也抓不出什么疑点。
中午,谢琢走出天章阁,在水池边散步,很是巧合地遇见了大皇子身边的那个小太监。
小太监笑眯眯地拱了拱手:“没想到恰好在这里遇见谢侍读。”
谢琢也拱了拱手,不见热络。
小太监开始寒暄:“这秋雨连着下了几日,天气就凉下来了。听闻谢侍读身体不太好,不知可还习惯洛京的气候?”
谢琢神情有些不耐,因为对方是大皇子的近侍,又不能转身就走,只好耐着性子回答:“去年秋闱后,初来洛京,因此病过一次,所以今年早早就添了衣。”
小太监像是没看出谢琢的不耐烦,继续问:“谢侍读去年才来洛京?不知谢侍读家在何处,离洛京近不近?”
“家在宣州清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