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他不知道他守在外面,能不能令谢琢睡得稍微安稳一点。
总要试上一试。
和夏秋不同,冬日的屋外没有虫鸣,安安静静,只有一阵接一阵的风吹来,远处的建筑在夜幕下只剩轮廓,让他不由想起凌北,那里作为关隘的山岭连绵不绝,也是这般,有如墨笔勾画。
小半个时辰后,卧房中传来了平缓的呼吸声。
睡着了。
陆骁挑唇一笑,有些得意——看来他守着睡,确实有用。
坐在横栏上,陆骁背靠着木柱,长腿一直一屈,手臂懒散地搭在膝上,绣着夔纹的衣摆随着风轻轻晃荡。又听了会儿谢琢的呼吸声,他拿出随身带来的酒囊,轻轻拧开,仰头喝了一口酒暖身。
单手拎着酒囊,望了望无星无月的夜空,陆骁散漫地想,之前说看月亮……倒也不算撒谎。
他常常做梦,梦里有凌北,有血染的千里沙场,有可以肆意跑马的旷野,有连绵壮阔的烽火台……
而梦里关山,他是月。
第44章第四十四万里
谢琢睡了一个整觉,没有做梦,也没有惊醒。他睁开眼,本能地先朝门口看去——那里已经没了陆骁的身影,甚至连昨夜的突然出现都像是一场幻觉。
不过,又说看月亮,夜空明明无星又无月,让人都不忍戳破他胡编的理由。
葛叔将朝食端上桌,欣慰道:“公子眼下的青色终于淡了一点。”
谢琢捏着瓷勺,闻言偏过头:“很明显?”
葛叔笑道:“想来公子束发时肯定没有仔细照铜镜,您这几天,面色看起来都很差。所以陆小侯爷才只远远见了公子一次,就过来问我说,公子这几日是不是晚上都睡不好。”
谢琢睫毛一颤:“他来过?”
“嗯,昨日下午来过一次。我找了个借口,说每到腊月底,天气最是严寒,过节又热闹,夜里也不清净,所以公子在这几日,几乎都睡不好。”
葛叔打量谢琢的神情,发现他并没有因被刺探隐私而不悦,心里便有了数,多说了几句,“陆小侯爷当时很担心,没多留就走了,说是要去找找能让公子安眠的法子。”
谢琢没提陆骁昨夜来过一趟的事,不过他不提这个名字,却有人提起。
葛武驾着马车驶出巷子,有些迟疑地开口道:“公子,我刚刚看见陆小侯爷了。”
谢琢掀开车帘:“人呢?”他又很快意识到陆骁应该已经走了,轻轻咳嗽了两声,“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公子您出院门时,我看见陆小侯爷朝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还以为他要藏起来,趁公子不注意时突然出现,就没提醒公子。”
葛武也很懊恼,他没想到,陆骁藏着藏着,人就走了,“对了,陆小侯爷手指还在眼睛下面画了一道,不过我没看明白。”
谢琢却懂了。
陆骁来这一趟,只是想看看他眼下的青黑有没有变淡,昨夜是否睡好。
握着车帘的手轻轻收紧,心底数种滋味同时泛起。即使谢琢从小被人称赞聪慧,也在面对陆骁对他的这种好时,有些无措。
陆骁确实藏起来了,在看了一眼,确定昨晚谢琢睡好后,他又远远缀在马车后面,一路把人送到了宫门口。
等看见一身绯色官服的谢琢核对腰牌进了宫门,陆骁还不由在心里抱怨了一句,明日就是除夕了,竟还不让人休息!
没在原地多站,陆骁他敛去情绪,脚步一转,改道去了诏狱。
天还没有大亮,四处无人往来,很是清净。诏狱门口,有个矮瘦的狱吏裹着半旧的破袄,冷得跺脚。远远看见一身黑色绣夔纹服的陆骁走过来,他连忙迎上去:“小侯爷安!”
陆骁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女儿最近可好?”
矮瘦狱吏听他提起家中的女儿,微黑的脸上笑容真切许多:“前几天有点风寒,两副药下去就好了,她娘现在还害怕,成日拘在屋里不让她胡乱跑。”
早些时候,他的女儿走失,是陆骁和张召帮他找到,送回了家。
“一直拘在家里也不是长久之计,小姑娘嘛,年纪不大,还是要多跑动跑动,心情好,身体也好,不容易生病。”
狱吏回想一番,奇怪:“小侯爷不是还没成家吗,怎么说起来头头是道的?”
陆骁毫不心虚地想,他小时候照顾过阿瓷——照顾小青梅和照顾女儿,应该差不离吧?
诏狱的守卫都已经被打过招呼,陆骁一路往里走,那些人多半视若不见,当没看见他这个人。
天气冷,诏狱内更是昏暗阴湿,冷意像是附在骨头上,还有一股让人说不太出来的潮湿臭味。
狱吏在前面引路,见陆骁面不改色,不禁道:“小侯爷半点不嫌狱里闷潮,不像刑部大理寺的人过来提审,一进来,眉头都能夹死苍蝇,却不想,我们一年到头都在这狱里。”
陆骁虽然觉得气味不好闻,但不是不能忍受。他以前在凌北边关时,从来都是在尸山血海里搏命,有时从战场下来,身上的血腥气一两天都散不干净。
“本侯可没这么娇气。”陆骁没管两边牢狱深处传来的痛吟或打量,等狱吏停下来,他往里看了看,“就是这里?”
狱吏站到一边:“没错,小侯爷要探看的两个人关在相邻的隔间,这里面关的就是姓徐的。此处偏僻,没有旁的人,卑下在外面那扇铁门处,替小侯爷望风。”
“嗯,我耽搁不了多久,劳烦了。”
打开的铁门再次关上,狱中一丝风也感觉不到,空气都显得寒凝。陆骁适应了牢内的昏暗,才辨认出身着囚服、蓬头散发的人的五官相貌。
他看场好戏似的,很是直白地将徐伯明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
直到徐伯明背靠着湿冷的石壁,再耐不住,怒道:“你来做什么?”吼完,便重浊地咳嗽了好几声,看起来病得不轻。
陆骁一脸桀骜不驯,抬抬下巴:“还能来做什么?当然是抓紧时间,来看落水狗啊。”他还故意讥诮道,“原来,这就是阶下囚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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