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狼们常年在各种掠食者如狮子鬣狗之中夹缝求生,什么动物能惹什么动物最好远离,它们心知肚明。这只胡狼自觉捡不到便宜,很快便识趣地扭头离开了。
乔安娜不是很在意投机者的到访,除了仗势欺豹的鬣狗,还没有谁能从她嘴下吃到白食。
FLAG立得很爽快,报应在随后到来的旱季就显现了,一群狮子隔三差五打劫她的猎物,仿佛盯准了她粮库充裕似的。
当然那些都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尚且自信满满的乔安娜帮孩子们清理完毛发,把剩下的疣猪拖上树藏好,安心地在树荫下享受起闲暇的午后时光。
动物睡觉不像人类,每天八小时一觉到天亮,本能里带的警惕让动物——尤其是野生动物们——神经敏|感,深眠时间很短,就算没有异常动静打扰,隔几十分钟也会自然醒一趟。
乔安娜一直想吐槽,这样与其叫睡觉不如叫打瞌睡,可惜身不由己,她只能入乡随俗,遵从这种习性。
好在分割成一小节一小节的睡眠时间不影响睡眠质量,甚至恰恰相反,想睡就能睡,醒着的时候倍精神。相比之下,很多半夜不睡白天不起的人类反而显得更不健康。
从某些方面来看,动物可养生多了。
乔安娜一觉睡醒,习惯性站起身视察一圈,确保周边没有危险靠近。
横七竖八歪在她身上的两只幼崽随着她起身的动作滚到地上,纷纷惊醒过来。
辛巴打了个哈欠,睡眼迷茫地看她一眼,翻过身子,不受干扰地继续呼呼大睡。
艾玛则爬起来,蹭蹭她的前腿,学着她的样子环顾四周。
也许是物种不同的生活方式使然,也许是雌性总比雄性懂事得早,艾玛年纪不大,却已有了不小的紧迫感,在辛巴还在母亲的庇护下无忧无虑地享受童年时,她已经开始认真模仿长辈的一举一动。
乔安娜越看越觉得女儿那一本正经的小模样可爱,揉了揉艾玛的小脑袋:“没什么事,继续睡吧。”
小猎豹纤长的睫毛扑闪扑闪,刚准备依言趴下,突然被远处出现的一道身影吸引了注意。
乔安娜注意到艾玛眼神的变化,朝对方关注的方向望过去,阳光照在草地上,视野里只见白晃晃的一大片。
花豹是夜行性大猫,白天光线太强,视力受限,看得不如脸上自带吸光黑斑的猎豹远。她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没看出个所以然,一头雾水地低头询问答案:“怎么了?”
艾玛仰着小脑袋,棕褐色的大眼睛里满是迫切。
乔安娜想来想去,女儿会关注的无非是感兴趣想尝鲜的猎物,虽然刚刚才吃饱饭,又看上别的食物不太可能,但也难保她养的小吃货不会突发奇想。
“——想吃什么了?”
艾玛仍殷切地望着她,张了张嘴,吐出一串小鸟般的叫声,烦恼地住了口,眼中明确显露出交流不畅的焦虑。
乔安娜也有些着急,可惜听不懂就是听不懂,她绞尽脑汁思索,不那么确认地问:“有危险?”艾玛无措地原地踱了几步,干脆面朝前坐了下来,做出一副耐心等待的姿态。
不为吃的,没有危险,乔安娜再想不出其他可能性,只好坐到艾玛身边,跟她一起等待未知的到来。
大概五分钟后,她看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来客。
腿长腰细的娇小身形,带斑点的亮米黄色皮毛,惹人怜爱的秀气长相——是一只雌性猎豹,乔安娜(单方面)认的姐妹,萨拉。
见到久违的熟人,乔安娜有些开心,挥爪打招呼:“嗨!姐们!”
“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一开始的喜悦过去,她留意到了对方的异常,一时没收住话头,将疑惑直白问出了口,“……呃?你的幼崽呢?”
她记得上次见面时,她还感慨过萨拉独自养育五只幼崽的伟大,如今隔了一段时间再见,五只毛绒绒的小崽子只剩下了一只,被萨拉衔在嘴里,四爪乖巧地垂着。
萨拉停住脚步,将嘴里叼着的幼崽放到地上。
艾玛走过去,低着头闻了闻自己的小外甥,又看向萨拉。
两只猎豹用乔安娜听不懂的语言交流了几句,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艾玛退回母亲身边,带着一种乔安娜从未见过的凝重,蹭了蹭乔安娜的下巴。
乔安娜心里生出几分不妙的预感,半是试探半是征询同意地往前走了两步,见萨拉没有反对,才凑到地上的小猎豹跟前。
靠近了细看,她发现这只幼崽情况不妙。
萨拉的幼崽年纪比艾玛小上一个月,比刚被她捡到的艾玛大一点,没有当初的艾玛那么瘦骨嶙峋,可看起来非常虚弱,无力地侧躺在草上,半睁着眼睛,肚皮起伏微弱,全身都散发着疾病和死亡的气息。
是的,动物的鼻子可以闻到疾病的气味,并且还能清楚区分疾病的严重程度,兴许是为了避免疫病的传染传播进化出的能力。乔安娜无论体验多少次都觉得新奇,但这次跟曾经闻到的风寒感冒一类的小毛病不一样,她的嗅觉明确对她发出了危险警报:重病濒死,避开!
她抬起头,幼崽的母亲看着她,和艾玛一模一样的棕褐色双眸中满浸深沉的哀伤与悲恸。
同为母亲的心炽烈诚挚,她在这一瞬间,竟蓦地读懂了萨拉的来意。
——萨拉在向她求助。
与她一别后,萨拉带着幼崽继续流浪,不知道怎么回事,幼崽们患上了未知的疾病,延迁不愈,渐渐一个接一个重病死去,母亲束手无策,想起曾帮助过她们母子的她,便折返回来,试图为最后一只幼崽寻求一线生机。
人类社会有个说法叫病急乱投医,实际上,这个情况对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动物同样适用。
究竟是何等的绝望与无奈,才让一只猎豹向理应是天敌的花豹求助?
乔安娜不禁为之动容,然而她不是医生,更不会魔法,即使再想助猎豹母子一臂之力,也无能为力。
她避开萨拉的注视,垂下耳朵,以沉默表达自己的无力回天。
于是萨拉眼里最后的一点光芒也消逝殆尽,她趴下来,想再给孩子喂一次奶。
幼崽蜷缩在母亲腹下,小嘴蠕动着,尽力含住被送到嘴边的乳|头,却虚弱得丧失了吮吸的力气。
当天深夜,伴随着天际划过的流星,一条小生命黯然离开了这个世界。
乔安娜亲生的幼崽逝世得突然,之后没多久又捡到了辛巴,她并没有过多时间去悲伤怀念。现在亲自目送一只幼崽离去,往事再现,她受到的震撼比起萨拉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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