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颂愉皱眉喝止周楚然:“你别动我……你睡沙发,明天醒了就自己滚。”
于是周楚然就又露出那种哀戚的眼神,站在门口,说:“小愉……”
“今天是我妈祭日。”
方颂愉本来很想说,今天是你妈祭日你还在酒吧,你不觉得亵渎你妈亡魂吗,然后又想到阿姨人很好,为了不造口业,就没对着周楚然说什么太刻薄的话。
他只是倚在自己房门口,冷眼旁观周楚然:“你喝多了,睡一会醒醒酒比较好。”
“全世界好像没人记得我妈。”周楚然无力地笑了笑,“我想来想去,好像只有你可能记得。我爸呢,和秘书打得火热,压根想不起来还有个亡妻,我外公外婆也早都去世了,就一个女儿,大概除了我,没人记得今天是我妈的祭日。”
方颂愉对周楚然妈妈的记忆其实也不多,只记得阿姨人很温柔。他第一次去周楚然家玩的时候,阿姨还会给他烤小饼干吃,用的是小熊形状的模具。
烤出来的第一炉,阿姨请他品尝,他一口咬掉小熊的耳朵,周楚然笑他特别残忍,竟然不一次性吃掉小熊给小熊一个痛快。
现在想来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仔细看看,周楚然还是长得像他妈妈。
方颂愉心软片刻,从自己房间里抱出一条被子,扔给周楚然。周楚然抱着被子,在沙发上有点失魂落魄的样子。
承阿姨的恩情,他也不该对周楚然太凶,周楚然不懂事的地方,只要没侵犯到他的底线,原谅一下也没什么。
“小愉,你明天有空吗?”周楚然得寸进尺,“我可以开车带你去兜风吗?”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起什么标题了,就这么来吧。
第18章飙车
方颂愉全当周楚然说屁话,他嫌烦不想出门,人生最大的快乐就是宅在家里不动弹。周楚然偏偏要叽里呱啦讲一大通话说服他,其中一条包括,周楚然明天想去扫墓。
方颂愉初中的时候没少往周楚然家跑过,作为一个很小父母就离婚的没人养的野孩子,他除了去朋友家玩也没什么休闲娱乐活动,总不能一天到晚盯着保姆做家务。
阿姨给他留下了一个温柔且全能的印象。比如说,考虑到方颂愉家里常年没人,碰上下雨天会让周楚然带两把伞,很多东西都会准备两份,有时甚至会开玩笑让方颂愉把没考好的卷子带给她代为签字……
然后,这样一个温柔的阿姨,死于他们高一上半年的深冬,产后抑郁,自杀。
方颂愉没有机会去阿姨的墓地,不久之后他和周楚然的关系急转直下,后来因为一些变故从贵族学校转出来去了南辰二中,再后来就和周楚然不来往了。
论理,他确实该去给阿姨扫一扫墓,献一束花,无论如何阿姨确实对他好过,无论是同情他的身世,抑或是把他当自己儿子的好朋友来照顾,总之,阿姨和周楚然是分开的两个个体,方颂愉有理由区别对待。
方颂愉被周楚然嚷嚷得头疼,说:“好了,明天我去看一眼阿姨,你闭嘴吧,我要睡觉了。”
然后把自己房门关上,周楚然甚至还听见了方颂愉反锁房间门的声音,又气又好笑。
第二天早上醒来,周楚然还闷在被子里睡觉,方颂愉起床洗漱的时候顺带掀了周楚然的被子,他嫌被子晦气,打算换条被套挂在阳台好好晒晒。
周楚然睡眼惺忪,坐在沙发上怔了好一会,才想起来昨天晚上跟方颂愉胡扯扯到要带他去扫墓。
他已经忘了喝了那么多酒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几分撒酒疯几分掏心窝,可说都说了,临到头再不带方颂愉去,倒显得他很没劲。手机里微信群滴滴答答响,都是在问他下午出不出来飙车的,周楚然看了一眼时间,觉得上午带方颂愉去扫墓,下午去飙车正合适。
有人不正经地问他,今天带哪个妹子?
带哪个妹子?周楚然看了一眼在卫生间里刷牙的方颂愉纤细的背影,勾起一边嘴角,心想今天不带妹子,带个比妹子更招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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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阿姨的墓地为什么在桐城?”方颂愉坐在周楚然跑车的副驾驶上,拉上了安全带,“周叔叔不是在南辰么?”
周楚然开了导航,对着导航认了好一会路:“我妈遗书上要求的……她喜欢桐花,生前还买了套小别墅在桐城,种了一院的桐花,刚装修完,还没等住进去,人已经去世了。”
方颂愉总觉得自己戳中了周楚然的伤心事,看了他好几眼,不再开口说些什么。路程很远,一路行至山郊的陵园,已隐隐可见青山巍然,远处是桐城山,桐城著名的旅游景点,每到暮春时分,去踏青可以欣赏一山的桐花,美不胜收。
其实墓地位置选得很好,满足了阿姨的心愿,方颂愉想。他把自己买到的花轻轻放在碑前,心下嗟然。
周楚然双手插兜,看着他献花,扁了扁嘴,没说话。
他倒是总觉得周楚然变成这样是因为母亲意外去世了。给周楚然找了理由,原谅周楚然干的坏事便容易许多,被伤害也只会安慰自己,对方家庭变故突然失去了母亲,性情大变也能理解。
理解到最后,他被他爸锁在家里饿了三天,然后转学去了南辰二中。
方颂愉问自己恨不恨周楚然呢?似乎又没有特别恨,但是讨厌、厌恶,还有看对方堕落而不自知的痛心疾首,这些感情却特别浓重,浓重到盖过了恨,变成了抵触。
“行了。”周楚然有点不耐烦了,他看了一眼表,说,“上车吧,时间不早了,该走了。”
方颂愉以为周楚然有什么急事,没说什么,上了车,系好安全带,然后听见周楚然把车门落锁的声音,咔嗒。
其实是很正常的举动,但方颂愉风声鹤唳,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尤其是,周楚然还主动跟他搭话:“你怎么没读辰大啊?”
方颂愉反将一军:“你怎么来桐城了?”
“我跳级了。”周楚然理直气壮,“然后申了国外的学校,现在是gapyear。”
gapyear还玩挺花。
方颂愉撩了一把头发,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周楚然把跑车顶拆了,现在车是敞篷的。风猎猎地吹过方颂愉的头发,他才觉得自己头发是长了点,想不好要剪还是继续留。
眼前景色又逐渐变成山峦连绵的样子,青山苍翠,方颂愉猛地反应过来:“这不是回去的路!”
怪不得主动跟他说话,敢情是在分散他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