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没有回头,舒宁忍着眼里的泪水,不死心地又叫了一声:“娘亲。”这次,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
邵淮往这边看了一眼后沉声吩咐:“来人,先把小姐带出去。”
“带出去哪里?给我赶出去府,不要让她脏了我的地!”
眼看老夫人又要激动,许烟月赶紧安抚她:“母亲,您消消气。”
她看了一眼夏嬷嬷,夏嬷嬷了然地去拉舒宁。
舒宁不愿意离开:“娘亲,祖母,舒宁会听话的,别不要我。”她一边去擦眼泪,一边哽咽地说着。她只知道这一出去,这些平日里百般疼爱她的人,都会不要自己了。
夏嬷嬷只能强硬地将舒宁抱了起来:“小姐,你先少说两句。”
这会儿大家都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她说什么?只能平白惹老夫人生气。
当年那女人,老爷,甚至是这些年的邵思秋,在老夫人这里是一个如何耿耿于怀的存在,夏嬷嬷也再清楚不过,如今突然得知连自己疼爱的孙女都流着那人的血液,这如何承受得了。
舒宁出去后,大夫也过来了,开了药让老夫人睡下了,房间这才安静下来。
一直沉默着的男人,也终于开口了:“你都知道了?”
第37章质问你一点余地也没给我们留
许烟月回头看了一眼,男人的脸上还带着干涸的血迹,看起来狰狞而恐怖,那双眼睛却是紧紧盯着自己,隐隐散发出一种绝望。
许烟月又转回了头没有理会。
她原先是不敢赌的,这个男人伪装得太好,她嫁给他十年,不知道他的感情从哪里是假,从哪里是真,似乎这个人永远都是这么温柔体贴,让她甚至会觉着毛骨悚然。
一点一点地试探,一点一点地挑战着男人的底线,如今才敢任由这些事情被摊在眼前。
许烟月不说话,邵淮便只在旁边静静待着。
待确定老夫人已经安然入睡,许烟月才出了房门。
夏嬷嬷一脸内疚地站在一边:“对不起,对不起夫人,老奴……”
她说着便抹了两把泪。
夫人一早就告诉过她,严禁任何人靠近老夫人,尤其是怀玉。所以今日怀玉一往这边来,她便马上拦住了。
怀玉倒是不慌不忙:“嬷嬷,我是有要事要告知老夫人,此事事关邵家血统,请嬷嬷代我通报一声。”
夏嬷嬷记着许烟月的话,自是任她说什么都不会放行,只是心里到底但是有些嘀咕,这事关邵家血统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
怀玉见她软硬不吃,后退了两步,突然高声开口:“老夫人,奴婢是想向您禀报,舒宁小姐并非二爷和夫人所生。”
这话实在是太过惊人,以至于连夏嬷嬷都一时呆愣着没去堵她的嘴,半天才回过神。
“大胆贱婢敢在这里胡言乱语!居然敢造这样的谣!来人!”
“等等!”
老夫人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她原是好不容易趁着阳光好在院里活动的,也正好被她听到了刚刚的话,此刻,她脸色铁青地出现在了门口。
“她刚刚说什么?让她过来再说一遍。”
夏嬷嬷一听她的声音,自然是马上退去了一边:“老夫人,这贱婢胡言乱语,哪能当得了真。”
“当不了当的了我自己会听,你让她进来。”
后面的事情,便一发不可收拾了。夏嬷嬷只当是防着别人使坏,是以老夫人的吃穿住行都是亲手打点,哪里能想到会是这么一出。
许烟月没有多言,她出来时,怀玉还跪在那里。
她停了下来:“大人不是让我把她交给你吗?”这话是对后边亦步亦趋的邵淮说的,“现在给你了。”
怀玉没有求饶,甚至头都没抬,仿佛对这个结局有所预料。
许烟月莫名就升起一股怒气:“既是你的选择,那我便当成全你了。”
她一拂袖便离开了,只身后还有邵淮片刻不离般地跟着。
邵淮跟着许烟月进了房间,不知道是因为方才被砚台砸了还在流血,还是因为这混乱的情况,他的脑子也变得不清明了。
一进了房间,他便跪在了许烟月的面前。
“对不起,月儿,对不起。”
他对许烟月的性子也是了解的,他隐隐知道,他们大概是无法重修旧好了,但又不死心地紧紧拽着女人的衣角。
“为什么?”许烟月蹲下来,她想问很久了,从知道这些真相开始,每一刻都想质问这个男人,“那也是你的孩子,身上流着你的血,你便是不喜欢我,怎么忍心把他送去宫里?你听着他叫你舅舅,你看着他在宫里那般艰难,邵淮,你就没有一点心软吗?”
邵淮抬手去给她擦拭流下的泪水:“我怎么会不喜欢他?月儿,他是我们的孩子,我怎么会不喜欢他?我想让他坐上帝位,万人之上。我只是没有想过……月儿,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会害死他,这让邵淮也曾经在失去孩子的夜里一遍遍自责与后悔。
许烟月笑出了声:“万人之上?”她笑过后,又狠狠抓住邵淮的衣领,将他按倒在了地上,“那你为什么不护住他!为什么不能好好护住他?我给你机会?你给过我机会吗?你一点余地都没给我留。”
她还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准备好,就在知道他是自己孩子的同时,就已经失去了他。
“你知不知道,我看过他被罚站在冰天雪地里。看过他明明生病得快要晕倒了却被邵思秋责骂,我什么都没做!邵淮!你知道吗?我什么都没做!
他说我是太阳,可我明明什么都没做。”
因为什么都没做过,才会在一次次的夜里想到便悔恨得流泪,想哪怕有一次机会回到从前替他挡下所有的苦痛。
那些曾经看过的孩子的挣扎,都成了扎在她心头的刺,碰一下便痛一下,最后脑子里都是那个苍白得没有血色的尸体,她的孩子,凭什么要落得这样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