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安眉心一跳,却不知从何解释,冷峻的唇角紧抿着不曾言语,一双狭长的眼里冷若幽谭,似料峭春寒中的凉意,深不见底。
连年征战,南疆虽常有胜报,内里民生早已凋敝不堪。朝政元气尚待恢复,他需要笼络朝中势力。
这七叶雾莲,名上是他赏与皇后,到底是国丈所迫。
陆淮安志向远不至此,向来不在乎这些细节,他如南疆最凶猛的鹰,或按兵不动,或一击毙命。
可这样楚河就更加生气,叉着腰骂个不停。
“老子搭上了半条命换来的东西,你随手便赏。要是哪天有人想夺了老子的命,你是不是……”
楚河本也只是打算抱怨闹腾一番,可惜她没能再继续说下去,她的下颚被陆淮安扼住,骨节分明的手冰冰凉凉,面前人的一双深幽的眼眸里此时此刻已有不满情绪显露,陆淮安的声音略微有些嘶哑,“楚河,孤不准你说这种话。”
面对陆淮安的强势,楚河面上有一刻的不自然,随后便败下阵来,又恢复了那种略微有些无赖的性子,口中说着“知道了知道了”另一边不忘伸手用尽最大力气推开了陆淮安。
“前些日子你那贤良淑德的皇后还在后宫中宴请众位嫔妃以拉拢众人呢,她派人向杏园也送了请帖,不过我托病暂推了过去。”楚河一边揉着已经发红的下颚,一面打着哈哈扯开话题。她不知哪里惹恼了这位杀伐果决的一国之主,索性避其锋芒,闭口不提,却浑然不觉真正郁结所在。
“后来听旁人传说,出手阔绰的皇后竟然命人开了一罐西域进贡来的近百年的好酒。如此一遭却没赶上,倒是可惜了可惜了。”
陆淮安或许并没有用心听她所说之事,只是说:“想喝好酒孤命人启一罐便是。”然后他一个人沉静了好久,都不开口说话,楚河便在一旁愣愣地看着他。本以为这胸中自有丘壑的少年帝王会在想什么要紧事情,怎料他良久后开口便是这句,“楚河,气大伤身子,七叶雾莲,这事是孤做的不妥。”
陆淮安想了这么久,是在想如何向她道歉?楚河又结合着他刚刚的语气和神情,仔细回味了两遍,最终才承认,的确如此。
楚河刚冒上的火气忽然被他浇灭了,还弄得有些哭笑不得,闭着眼想了一会儿,叹了好长一口气,这几个月积攒起来的情绪,本来有好多好多想要说的话,却在此刻绵绵密密地都化作了一句,“淮安,你以后可不能总欺负我。”
楚河下颚上被捏出来的红印还没有消失,刚刚还张牙舞爪的她忽然泄了气。他们之间比朋友更近一步,比亲人更远一步,更有一道永永远远都不可能撤掉的屏障横绝在两人之间——他们来自两个国家。
可这几个月的相处,她虽然摸不准陆淮安的性子,总觉得他有些喜怒无常,可陆淮安待她的这份情谊是极真的。她也喜欢看陆淮安这样君临天下的人的小别扭,明明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却又变得小心翼翼。他的试探,他的讨好,放下所持有的孤高,她还能怎么样呢?
楚河是质子,十四岁时大楚战败,被父皇送到南疆来求和。从湿热的大楚到广远极寒的南疆,一路上只带了一个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