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低下头去看陆淮安,那精心雕刻过的面庞却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够。他还是和往常一样,只有在睡梦中才肯露出自己最温柔的一面。
楚河压抑着涌上心头的莫大的哀恸,转过头去,烛火把她的面色映照得苍白清晰,所有的神情一毫不差地都落入了百里荒烬的眼眸里。
楚河像在说“用过午膳了吗”一样平常的语气,问他:“百里荒烬,你究竟是什么人呀,可不可以告诉我,只这一次就好啊。”
她朝他走近,又闻到他身上那股仿佛罂粟花引人堕落沉沦的味道,“你一定不止是邻国的使臣对不对,你来南疆的目的怎么会有这么简单啊?你告诉我吧,你告诉我好不好……”
楚河走近他,可是出现在她面前的都好像一直是那个长身而立的百里荒烬,他离自己很远很远。
“你想要知道什么呢?你想要得到的东西就在眼前,你还想要知道什么呢?”百里荒烬的语气很温柔,好像前一刻为她系上狐裘那般温柔,可说出的话语却让她为之一颤。
楚河不知道何时欲望让她自己变得如此不堪,无论是在谁的眼里。
“躺在你面前的可是想要与你并肩看整个天下的陆淮安啊,你难道都不问问他现在是如何吗?”百里荒烬提醒她。
想起他们两人之间的试探,楚河心里又是一痛。料是他现在也不愿意见到自己。楚河该如何告诉百里荒烬这一切呢?是的,她不能告诉他。
“陆淮安如何了?”可是她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他服了兰英草,正昏睡不醒。”百里荒烬略带怜爱地望了她一眼,“我想你应当知道兰英草是什么东西。”
兰英草?四境传闻的上古药材,由野麒麟守护。野麒麟凶猛异常,是以千百年来能从它口下夺得兰英草的人也不过几个。况且这兰英草虽能解百毒,治百病,有起死回生之效,但它却医治不了取得兰英草的人。
也就是说,忍受着百般病痛的人需要有一个愿意为你去冒生死,去尝兰英草的人。幸运的,尝了兰英草后昏迷几日不醒,不幸的将永永远远沉睡下去,但他们想要救的人,会健健康康地继续活下去。
不是说这个讽刺,只是天下如是能够做到这般的,又有几人。近一年的相处,从最初的倾盖如故,到后来的互相倾心。明明谁也没有说破,可冥冥之中自有一股力量,将他们两个人牵引到一起,不论地域,不论时间。
楚河忽然悲从中来,所有的猜忌和试探都在这兰英草面前显得异常渺小。她突然明白了陆淮安前些日子为何那么急着处理手头公务,一连几日消失,回来的时候一身玄色衣袍都裹不住那血迹。
陆淮安早知道她有头痛的毛病,这些年多受楚皇牵制,他说他不想见她皱眉的样子,于是瞒着楚河孤身上山,杀死野麒麟,夺回兰英草。
怪不得陆淮安昨晚在她肩头就睡了过去,今早强撑起精神,脚步还是有些不稳。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楚河颤颤巍巍地撸起陆淮安的袖子,入眼的是一道道渗着血且无比狰狞的疤痕,楚河捂着嘴瘫坐在陆淮安身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