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开楚玥以后，绝大多数时候，他是个令人不敢靠近，畏惧又忌惮的存在，就连当初用他做复生大阵阵基的韩家，其实一直都在忌惮防备惧怕着他。

他们一边防备忌惮，将他当成非人的异物看待，一边却又贪婪地觊觎着他的力量。

想到过去种种，韩少商身上不自觉萦绕着黑暗的怨意，他原本是不打算再搭理这个腐臭的世间，是想要让这个比地狱还要肮脏的人间彻底沉沦的，如果不是楚玥前世因为封印了他意外闯入他的世界，那么苏醒以后他只怕会放任怨力流淌，悄无声息地吞噬所有。

从某个方面来说，那些人也没有说错，他的确是个怪物是个异类。

是楚玥将他从非人的怪物变成了拥有人类感情的怪物。

想到这里韩少商眼神变回了最先的纯澄清亮：“先从姐姐的情况说起吧。”

说到这里楚玥蹙眉道：“我记得最开始我和九召在狐狸娘娘庙宇中遭遇了邪神之眼，我为了阻止邪神之眼蔓延，就留在了娘娘庙，睁开眼就在这里了。”

韩少商不由撇了撇嘴，他不在楚玥身边的这些日子，楚玥身边的那群人妖鬼的，果然又在抢他的位置了，呵，没关系，等到他回去了，谁也别想抢走楚玥身边的位置，尤其是那只骚狐狸精。

不过这些小心思韩少商并不会说出来，他只是面上带了几分浅笑道：“对，邪神之眼，姐姐既然进入了邪神止境，那么就应该知道邪神之眼联通阴阳地狱，能够将人送进永无止境的地狱轮回，所谓的地狱轮回其实就是韩天骄这个邪神以自身的神通化成了巨大领域。”

“邪神之眼就是能够将人拉入邪神领域的媒介，在这片邪神领域之中，人会渐渐迷失自己，成为邪神的养料，魂魄也成为邪神操控的傀儡奴隶，壮大邪神的力量，进入邪神领域的人类，没有一个活着出来的。”

似乎是担心楚玥误会，韩少商简单地解释了一句：“你之前看到的那些所谓轮回游戏者，他们早就已经是邪神操控的奴隶了，不算是活人，他们根本不可能从邪神领域活着离开，所谓的生存死亡的邪神游戏，不过是韩天骄给他们制造的虚妄幻觉罢了。”

“这个道理其实和当初困住我，榨干我所有力量供给韩天骄的阵法原理是一样的，只不过这么多年，韩天骄也做出了改造，将当初纯粹的无趣虐杀变成了灵魂狩猎游戏，大概是他自己太无聊，或者真的将自己当成神，所以想要用游戏玩弄他人命运吧。”

“姐姐你进入这个游戏之后，为了磨灭你的意志，让你彻底沉沦在邪神之境中，就封锁了你的记忆，让你误会自己是轮回游戏的游戏者，一旦你开始认可自己的身份，认可自己的处境，你就会慢慢地丢失过去的一切，在不断的轮回游戏中磨灭了神智，最后被邪神领域彻底同化，这就是邪神领域的险恶用心。”

听到这里楚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其实倒也并没有觉察到意外，她恢复记忆的那一刻，就知道了邪神领域的用意，说起来就是放大版的鬼怪灵异场，在鬼怪灵异场之中，玄学师也会被鬼怪的共情幻境迷惑，成为鬼怪幻境中的角色，慢慢忘记自己身为玄学师的事情，最后被鬼怪吞噬异化。

只不过韩天骄因为力量强大，做出来的鬼怪幻境更为逼真复杂，简直如同创造了一个世界一般。

“你之前说不能告诉我，只能让我自己想起来，是因为韩天骄在监视你，如果你说出来了，他就能通过这个发现你？”

想到了之前韩少商伪装成韩七跟在她身边，各种旁敲侧击地想要让她想起身份，从邪神之境中走出来，楚玥便猜测询问。

“是，也不是。”韩少商说到这里清浅地笑了起来：“他大概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以为能够掠夺尽我的所有，其实不过是他痴心妄想。”

楚玥心头一动，复生阵在韩少商身上的威力削弱了？

“冥冥之中自有注定。”韩少商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他静静地凝视着楚玥，目光中是温柔如蜜的爱意：“破开姐姐当初的封印，以普通人的身份在人间生活的时候，我有一段时间是记忆不全的，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这个姐姐应该知道吧。”

楚玥颌首，那个时候她还和韩少商讨论过韩少商的身份，当时她还以为韩少商只是神灵在人间的肉·身，是完全神降的一次性消耗品，没想到竟然不是。

“我们陷入筒子楼困境的时候，为了防止韩天骄对你们下手，我自愿融回了他的体内，因为姐姐和姐姐网上的那些粉丝一直念叨我，所以我受到了震动，身体自动脱离来到了姐姐身边，后来那具身体又殉了天魔禁地。”

楚玥闻言诧异地扬了扬眉，原来这才是当初她在吸血鬼大船上救下韩少商的原因，难怪当初韩少商的情况这么奇怪，好像失了智变傻了，后来更是沉睡不醒，根本就是因为对方送了一个壳子回来。

韩少商说起这个也有些不好意思：“我也很想要和姐姐在一起啊，那个时候虽然没有想起来所有，但是零星的一点记忆和感觉，让我想要和姐姐一直在一起，一直跟在姐姐身边，所以姐姐念起我，我的身体就自己不听话跑出来了，那个时候神魂被困在邪神之境，我也控制不住它。”

楚玥：“……”

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样也可以。

韩少商说到这里，小心翼翼地看着楚玥，大而亮的眼睛里水盈盈的，分外惹人可怜：“姐姐不会嫌弃我吧？”

“又怎么了？”

如果最开始楚玥还会被韩少商的楚楚可怜迷惑，但是到了现在，对韩少商了解越深，她就发现对方根本不是楚楚可怜的人，之前的那些心软怜惜就收起来了。

韩少商委屈地眨了眨眼：“因为我是个小怪物，怎么杀都杀不死，身体魂魄还能到处跑。”

楚玥摸了摸下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按照你这个标准，我好像也是个怪物？”

韩少商哽住了。

楚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还是继续说吧，后来呢，你被拉近了邪神之境，反而开始慢慢恢复记忆和力量了？”

韩少商点了点头：“彻底融入邪神之境，又进入过天魔禁地后，我就恢复了所有的记忆，想起一切了。”

“他们以为复生法阵可以永永远远地困住我，让我为韩天骄提供无尽的力量，但其实自从我破除封印出来后，复生法阵在我身上的力量就削弱了，直到我恢复记忆，韩天骄对我的掌控其实已经少的可怜了，因为我和他毕竟不同，他是窃取着别人血肉力量成就自己的蛆虫。”

提起韩天骄，韩少商满脸厌恶：“他自以为是将我困在了邪神之境，将我捆在阵法中央抽取力量，其实我早就可以在他的邪神之境中四处游走，将他的底细摸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复生大阵为他带来了力量，让他依附在我的命格上生存，可同样的我也可以反向操控他的力量，让他邪神之境的所有生物都对我退避三舍，也让他对我的所谓控制变成了笑话。”

楚玥心神一动：“之前游戏场景中那个神像根本就是你。”

被锁链捆缚双手困在十字架上，既是西方耶稣的造型，其实也是韩少商一直以来的境遇。

韩少商微微红了脸，显然想到的是神像占楚玥便宜的事情，他轻轻嗯了一声，小声地道：“对，是我，和对付你的方式一样，韩天骄抽取我的魂魄神智投入到各个游戏中成为boss，想要让我也迷失在这些轮回环境里，成为一具无知无觉的血肉祭品，任凭他抽取力量。”

“其实小山神那次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因为我和他被复生大阵捆在一起共生，所以有他在的地方就会将我也带过去，邪神污染了黑山，而我自然就取代了那个死去的小山神，作为他掠夺的存在，因为我们本来一直都是这样的相处模式，但其实我并不是山神也不是邪神。”

“但是不管他怎么做，都无法阻止我回忆起所有，也无法阻止我的力量越来越强，就像无法阻止姐姐你的成长一样。”

“他近期好像是有所察觉了，所以盯得我越来越紧，这里毕竟是他的邪神领域，你也是他重点关注对象，如果我表现的太明显，直接想办法唤醒你的记忆，就一定会让他察觉，这样我就没有办法把所有的事情告诉姐姐你了。”

“此时我已经用身为游戏boss的力量，把荒岛惊魂这个游戏场屏蔽起来了，在外面看来是我们两个陷入了激斗，这才叫我找到机会把所有的事情告知姐姐。”

楚玥听到这里有些了然，难怪韩少商之前一定要等着怪物和玩家都死绝了才现身，就是为了防止怪物和玩家成为韩天骄的眼线。

“他把我洗脑做成了游戏boss，没想到这样也方便了我。”韩少商说到这里讽刺地笑了笑，他朝着楚玥伸出手：“姐姐，趁着这最后一点时间，我带着你将他的邪神领域看个清楚明白。”

这一次楚玥没有推开韩少商的手，她拉住了韩少商的手，轻轻地笑了：“走吧。”

韩少商化成了楚玥见过的人身鱼尾的模样，他长长的泛着蓝色星辰光芒的黑暗鱼尾如同温柔缱绻的藤蔓，将楚玥一点一点缠绕，最后包裹着楚玥纵身一跃，跳进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他们像是在不停的坠落，又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托起浮在半空，在这片无边无尽寂寥无声的黑暗中游荡。